看着那双干净如水的眼眸,不知何故,郎廷玉那心里就有点儿发飘,落不着底也似,又像是五脏六腑都被那眼睛给看透了,从头顶心直凉到脚底板儿。
“是陛下不允许我送阿恕么?”陈滢的语声又响了起来,清淡的脸上,还是无甚表情。
郎廷玉干咳两声,又吭哧半晌,最后总算吐出句整话:“那什么……主子如今在建章宫,陛下并没叫主子出来。”
陈滢了然地点了点头,神情依然是平淡的。
原来,这是元嘉帝的意思。
圣意已明,她自不好再坚持,且建章宫亦有明令:无召入内者斩。
而元嘉帝既无宣召,则留在建章宫的裴恕,便更不会由得陈滢相送。
元嘉帝摆明车马,就是希望裴恕悄悄地走,什么人都别见。
“除了这事儿,主子还要属下告诉夫人,主子会带走一半儿人手,属下也要跟着去,剩下的一半儿人手便由夫人调度,由老何辅佐夫人。”郎廷玉又道,悄悄抬起头,眼神儿飞快地往旁一溜。
寻真肃立于陈滢身后,眼观鼻、鼻观口,目不旁视。
郎廷玉颇失望,习惯性地抓抓头,忽又想起陈滢还在前坐着,忙端正身形,眼睛也老老实实低下去,不敢再往旁看。
陈滢看他片刻,忍不住弯了弯眸。
郎廷玉那点儿想头,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时郑嫂子将包袱收拾妥当,霍嬷嬷亦到了,拉着郎廷玉叮嘱了半天儿,方放他去,复又转过脸来,柔声安慰陈滢:“夫人,咱们侯爷本事可大着呢,再难的差事也能办得又快又妥当,夫人莫要担心,过不上几日侯爷就能回来了。”
老人家最近身子不好,特为来此一趟,不过是怕陈滢伤怀。
陈滢便笑,反过来宽她的心:“我并不担心他,裴家军天下无敌,有他们在,我就更不担心又。”又劝她:“倒是嬷嬷,这几日虽暖和了些,早晚却还有点凉。嬷嬷寻常若要出门儿,一是要多穿些,二则尽量选在中午。”
见陈滢笑容温洽,神情淡然,霍嬷嬷便眯着眼睛直点头。
她很喜欢陈滢这性子,遇事不慌不忙,说话不紧不慢,眼界高、见识广,又有一颗善心,做他们侯府的主母,委实再合适不过。
“夫人能这样想就最好啦。老奴就知道夫人是个心宽的。”霍嬷嬷笑着,一时又思及往事,心下倒有些伤感,抬起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向眼角抹了几抹,叹道:“不是老奴倚老卖老,但凡大姑娘和几位太太能有夫人这样儿的心胸,也不至于,唉……”
她长长地叹了一声,略停片刻,方搁下手,自嘲地道:“老奴又说混账话了,夫人莫往心里去。这年岁一大,就总会想起当年,心里头不免有点儿难过。好在如今有夫人在,往后添丁加口的,这府里一定会重新热闹起来。”
见她自己便转了回来,陈滢自不愿她伤神,遂顺着她岔开话题,将她老人家哄得欢喜了,方命人送她回了屋。
待那院门口声息俱寂,陈滢方唤过知实,吩咐她:“你去外头说一声,请何将军过来说话。”
裴恕留下的这些人手,于她而言极重要,她希望早些了解情况。
知实领命去了,陈滢又命丫头换上新茶,又捧来几样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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