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她半条胳膊皆露在外头,雪白的肌肤上,赫然有几个恐怖的深紫色疤痕。
“郭夫人可认得这是什么?”她唇角勾着,似笑而非笑。
郭婉扫眼看去,眉头都没动一下,声音平淡无波:“他们动了刑?”
“郭夫人真聪明。”郭凌慢慢放下衣袖,神情无悲无喜:“他们确实动了刑。想我乃是一介人犯,又供出了那么多消息,不动点儿刑逼上一逼,人家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她“嗤”地笑了一声,忽地又露出忍俊不禁的神情:“郭夫人你说好笑不好笑,这烙铁烙下的印儿,竟消不去。宫里赏了两大盒子的雪肤膏,抹了两个月,还是这样儿。说句大不敬的话,宫里的东西也不怎么样。”
她嘟着嘴、抬着眉,面上无一丝怨怼,唯有对雪肤膏子效用的些许不满。
而即便这不满,亦是小儿女情态,那些挑吃拣穿的贵女们,个个如是。
郭婉望住她,好一会儿后,才露出个极淡的笑:“这般看来,我的运道真是不错,你竟熬过去了。”
郭凌“呵呵”笑了两声,隔袖轻抚烙印,头却又仰着,出神地望向天空:“所以说郭夫人运气好呢。那铁钳子烙上来的时候,我觉着是怎么也熬不过去的,那时候我便想,大不了全招了,拉着郭夫人一块儿去死。”
她蓦地齿关紧合,逼出又尖又细的语声:“可谁想,咬牙忍了一回刑,接下来便再没人理过我。然后陛下的旨意就下来了。郭夫人你说说,你的运道是不是特别地好?”
郭婉拂了拂衣袖,面色淡然,却不接话。
郭凌也不用她接话,顾自讲了下去:“我生生挺过了一回刑,这是郭夫人的第一个好运,再往前数,我娘死了,这是郭夫人的第二个好运。若她老人家还活着,抄家的那晚,没准儿我娘就把那册子给烧了。”
她遥望着天际,那漫天阴云似也映入她眸中,翻卷着、变幻着,捉摸不定:“郭夫人的第三个好运,是明心居然死了。若她活着,就冲她帮着郭夫人做的那些事儿,一旦她供出来,郭夫人也必活不成。可谁想,明心这一死,倒把好些事儿给坐实了,兴济伯府百口莫辩,而郭夫人么,则捡下半条命。”
郭婉“嗯”了一声,竟点头表示赞同:“这话委实说到了点子上。我也没想到祖母下手这么快,生生把明心给弄死了。彼时我已经做好了与明心当堂对质的准备,结果也没用得上。”
她叹了口气,仿佛深为不能与明心对质而遗憾。
“所以呀,郭夫人这运道好的,简直就像老天爷都给你开了眼呢。”郭凌掩袖而笑。
一瞬间,她宽大的衣袖滑下去,隐隐露出一角紫印,她却也不以为意,笑罢了,便又续道:“还有第四个好运,便是绿漪疯了。不是我瞧不起这丫头,她如果没疯,是绝挺不过来的。”
她握着嘴笑,眉眼却是冰凉:“好教郭夫人知晓,牢里的那些刑具,根本不是人能受下来的,便是十八层地狱的恶鬼,也受不得那样的疼。绿漪不过一个丫头罢了,她再忠心,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也一定会招。郭夫人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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