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任何人来说,在冰天雪地里赶路都是件痛苦的事情。
那种痛苦不仅仅来自于无论穿多厚那寒气都能顺着每一寸肌肤向着骨头缝里钻的彻骨寒冷,更多的是来自于每前进一步都必须先从厚厚的积雪里费尽力气的拔出腿来,然后周而复始的走下一步,因此每一步都像是在自不量力的对抗大地。
在这样的时节,时值寒冬又冰雪阻路,即便是那些比牛都能吃苦的行商都不再出门了,茫茫雪地里除了那些枯树和荒原,呼啸的风声之外,便再也看不到活物。
两个小黑点如同虫子一般沿着积雪下隐约可见的道路蠕动而来,是杨毅和杨全林二人。
“老弟,你知道为什么明知道闹革命被抓到是杀头的大罪,但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依旧义无反顾吗?”
杨全林问,显得异常活跃,或许是前几天地狱式的锻炼让他积攒了足够的体能,又或者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加上寒冷,生漆过敏的骚痒被压制,所以他谈兴很高。
杨毅埋头赶路,头都没抬,那是绝对的无视,比热脸贴冷屁股都绝对更让人尴尬。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杨全林想要倾诉的兴致,他似乎有唾面自干的本事,也可以说是越挫越勇,自问自答情绪愈加振奋的指着周围的茫茫冰天雪地拉出一个指点江山的气派高声道:“看看这片大好河山啊,老祖宗们留下来的,现在,它就要被人抢走啦……从原始时代开始,我们的老祖宗们就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一代又一代的传给了我们,现在就要被抢走了,难道你的心就不疼吗?”
杨毅没看到那一片的大好河山,除了冰雪和枯树,什么都没看到。
从决定送杨全林出城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无论这革命党说什么,他都要当放屁,他觉得革命党也是人,废话说多了软钉子碰多了,估计就该自己消停了。
但现在杨毅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革命党人,特别是这个叫杨全林的革命党——两天了啊,足足两天,就这么自问自答的口水都喷了几大盆,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
要不是因为杨宽,要不是因为他介绍了杨安去西医堂,杨毅很有想要一刀抹断他的脖子,换个耳根清净的念头。
杨毅叹气,回头瞪着杨全林很是无语。
杨全林顿时带着一种看到铁树开花美女垂青的兴奋凑上来问:“心疼吧?只要你是中国人,你就该心疼,心疼了怎么办?站出来反抗,救国……”
杨毅有点气闷,因为眼前的家伙实在是深谐谈话之道,任何时候都占据着大义的高度,然后挖个坑等着你往里头跳——回答心疼吧,按照对方的逻辑,那就该站出来救国,如果回答不心疼——那你就不配是个中国人!
最后,杨毅决定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我就是个普通人,有弟弟妹妹要养活,还想让我喜欢的姑娘过上好日子,救国这种事,还是你们这种大人物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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