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盘越的山道,向上又向下走了好几里,终于看见前方有点点灯火,从那规模来看应该是座山村。本以为他会往那灯火处走,却没料到了路口转了弯。又走了近百米时他忽然松开了我的手,独自朝前快走了几步然后站定。
我有些不敢走上前,隐约可见他身前竖了什么,忽听他低声开口:“老爷子,我带苏苏来看你。”闻言我浑身一震,他说什么?老爷子?是他外公吗?
可是我记得那时老爷子不是葬在这里的啊,那是一块私人墓地,造得也很是奢华。往旁稍挪了两步,绕过他身影看见就在他站立的前方竖着一块墓碑。到这时我再是忍不住走上前,因为太过昏暗无法看清墓碑上的刻字,看见莫向北把背包从肩头解下,拉开拉链里面全是纸钱,不由讷讷而问:“老爷子的墓何时迁移过来这处的?”
“他的骨灰本来就在这里,那边的墓里只是他的衣冠冢。这里是安葬我外婆的地方,老爷子早年就提过走后要与外婆合葬,我总得了了他这心愿。”
这时他已经将包中的纸钱全都拿了出来,最底下却是拿出一瓶茅台酒和两个杯子。
他开了瓶盖就给杯子里斟满酒,然后又点了一根烟才道:“每年的这几天我都会来和老爷子喝上一杯唠唠嗑,今年既然你回来就带你一起过来了。
忽感鼻中酸涩,不管我与莫向北之间因为隔了时间的长河而变得太多,但是当年与老爷子相处生活的那一月在记忆中永远磨灭不了。我席地而坐,轻声问:“就带了两只酒杯吗?如果有多一只,那我也想跟老爷子喝一杯。”
他道:“你就用我的喝吧。”
我没有反对,第一杯酒下肚,原本的寒意被酒气冲散。听见莫向北道:“我并不知道外婆为什么会喜欢这里,可能是与老爷子在这相遇,也可能是他们在这发生过难忘的事。不过到白天你来看,此处景色很是不错。”
“嗯,到白天我再看。”我难得不与他唱反调听取了他的建议。
喝着第二杯后我问:“你父亲呢?他也葬在这吗?”
他静默了一瞬,摇头否定:“没有,他的根在那座城市,住不来这种山野之地。”
听着像是有淡淡的讽刺,可我却有莫名伤感。喝下第三杯后我把杯子推给他,“你喝吧,我陪老爷子喝三杯就好。”他没来接杯子,而是用打火机点燃了那堆纸钱,火苗很快蹿高,火光映照在他清俊的脸上,感觉好似连灵魂都消瘦了。
后来两人都没说话,我看着他将余下的酒就着瓶口一口一口地灌进肚子里,差不多喝完时刚好火苗熄灭,他的脸再次沉入黑暗中。
听见他说:“今儿就陪你到这,你把这杯酒喝了就赶紧回去吧,免得被外婆发现你在外边偷喝酒又唠叨,明年我给你整一瓶二十年的茅台再来喝。”他将那杯供在墓碑前的白酒倾倒在了地上,然后开始将杯子和空酒瓶都装进背包中。
起身时忽见他脚下微一踉跄,我下意识地去扶他。幽幽黑眸凝了凝我,语声浅淡:“走吧,回去了。”我拉住他没动,“你喝了酒不能开车了。”
“放心,这点酒还醉不倒我。”
“那也不行。”
他顿了下才道:“既然这样那就跟我来吧。”
我看他引我朝着依稀还留的几盏灯光处而走,心里想难道是要去农户借宿吗?可能是实在太晚了,原本还零落点着的灯光到我们走过来都灭了。
看他在某一户门前站定了要去敲门,忍不住开口:“这么晚会不会打扰到别人?”他没有理我,径自敲响那扇门,很快听见里头有脚步声走近,先是灯亮然后门才从内被打开,是个看起来很质朴的大婶。她一开门就亲切地道:“莫先生你来了啊,我刚还在惦念着这两天你要过来,等到过了十二点才熄灯的。”
“没事,我们在这住一晚,明早再走。”
大婶连忙让开迎我们入内,边在身后关着门边问:“可要吃些点心?我锅里还熬着玉米粥。”莫向北转过眸问我:“饿吗?”
其实我还好,路上吃了蛋糕的,但还是点了下头。
“那帮我们盛两碗吧。”听着莫向北如此吩咐后,大婶就应声朝着里面走。
这无疑是一间农舍,屋内很是整洁干净。正厅有张八仙桌,厅墙上挂了一幅观音画像,底下也供了个观音菩萨的玉佛,烟香缭绕。
从莫向北与那大婶的对话可以看出他来这不止一次了,或者以往每年他过来都是借宿此。念转间大婶从内屋端了一锅粥出来,然后又进去拿了两只碗和一碗酱菜。
玉米粥微甜,应是放了糖在里头。忽听莫向北问:“ta睡了吗?”大婶答:“嗯,九点不到就睡了,白天里精神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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