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瑶刚走到荣安堂的院子里, 就听到屋子里传出来的说笑声, “还是老太太这里好啊, 你看这住的是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用的是金银瓷器, 屋子装饰得这么华美, 雕梁画栋, 金碧辉煌的,叫人看了都移不开眼去。”
段瑶禁不住皱了皱眉头,这话说的人,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张家大伯母周氏,周家在张家老家那一带也是大族,家里条件也不差, 她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 只是近些年日子过得差了之后,就越发的爱贪小便宜了, 走到哪儿看的都是东西好不好, 贵不贵, 能不能顺走“借”点儿走, 教得自己的女儿也跟着她一个德性, 一家子眼皮子浅, 没规矩。
门口的丫鬟抬手捞开帘子让段瑶进了屋,她抬眼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形,老太太张氏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 面容平静, 看不出喜怒,其他人在说笑,她也没吭声。李氏坐在老太太张氏右手边的椅子上,随意的应和着,她的旁边坐着二姐段馨,低头在看手帕上绣的莲花。
张家大伯就坐在老太太张氏左右的椅子上,圆圆的脸盘子上睁着一双小眼睛,活像没睡醒似的,嘴唇很厚,一点儿也不好看,长得跟老太太张氏一点儿都不像,听说他是跟他的娘长得一模一样。
以前段瑶小,禁不住问过李氏,一个女人要都长得这么丑,是怎么嫁给张家老太爷也就是老太太张氏的哥哥的,要知道老太太张氏跟她的哥哥长得很像,是个美男子啊!
李氏当时抬手就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轻斥了一句,“小孩子家家的知道这么多做什么?”
后来段瑶才从园子里八卦的婆子口中得知,那是因为张家大伯的娘使了不光彩的手段赖上他爹的,而且听当时婆子那八卦的口吻还相当的煞有其事,说得极为绘声绘色,就跟亲眼目睹了一样。所以段瑶也就把这件事当成是真的了。
此时,段瑶缓步走上前去跟大家见了礼,然后去了二姐段馨的身边挨着她坐下。
坐下张家大伯下首的张家大伯母周氏忽地一声叫道:“哎哟,我说这是谁家的姑娘长得这么水灵灵,貌美如花,艳丽可人,原来是三姑娘瑶儿啊,真正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她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我就在盯着她看了,她慢步上前来行完了礼,我都没反应过来,这下子才终于想起来,她不就是三姑娘瑶儿么?”
张家大伯母说得十分兴奋,脸上的表情又格外夸张,那一睁眼,一咧嘴的,口中的唾沫星子都喷出来好远,俨然一副见了天仙下凡的惊喜模样。
殊不知她的表情并没有得到大家的热烈回应,特别是李氏几人更是表情淡淡的,连眼皮子都不想抬一下,只是段瑶被她提到了,少不得要应付一两句。
面对李氏她们的冷淡,周氏也不在意,还把旁边跟着她的女儿张婉珍拉了过来,“瑶儿,你还记不记得啊,珍儿以前关系跟你可好了,你们两个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你还送了她好些东西嘞。”
这不提还好,提起就冒火,就没有哪样东西是段瑶愿意送给她的,以前段瑶小,又老实,不好意思不借给她,现在段瑶重活一时回来,她还有脸到她面前来说这些话,简直可笑。
段瑶猛地抬起头来,面色冷清地看着张婉珍道:“张家姐姐,你借我的那几支簪子到底什么时候还啊?你不是说借回去戴三天吗?这都戴了有三年了吧?你咋还不还给我了?你赶紧还给我,我也好拿回去赏给我院子里的小丫鬟啊!要知道那簪子之前买回来就是为了用来赏赐给下人的呀!”
这一通话,段瑶一口气不带喘地说完,然后就摆出一副等着她还东西的架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周氏和张婉珍的脸色都变了,她们一开始想的是段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都是顾面子的人,谁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她们一来就是讨好的模样,应该会对她们很友好才是,怎会料到段瑶会这么不给她们留面子,开口就是要叫她们还东西,还说得这么直白直接,简直丝毫没有顾忌。
张婉珍嘴巴一瘪就落下泪来,一边哭一边委屈地道:“妹妹你也说那是要赏赐给丫鬟的,丫鬟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下人而已,能比得上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那几支簪子我也戴了这么多年了,都有很深的感情了,你怎么好为了个丫鬟就来为难我,让我们的姐妹情谊生出嫌隙。我知道我家条件不如你,不能像你这样穿金戴银,更没有你那么多的好东西去赏丫鬟,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么?”
“我的女儿啊,是为娘的没本事委屈了你啊!是娘对不起你啊!让你受苦了啊!”周氏一把抱住张婉珍,扯出嗓子就哭嚎了起来,完全没把段家人放在眼里。
坐在上首的张家大伯也沉下脸来,对着老太太张氏道:“姑母,我知道我家落魄,比不上你们太子太师府奢华,但是你们这样的待客之道,也太欺负人了吧!”
老太太张氏也觉得刚才段瑶说的话太直了些,不过是几支旧簪子而已,都陈年旧事了,当年都算了,现在提起来也没意思,她被周氏母女吵得头疼又心烦,就想叫段瑶跟她们说急句软和的话把这件事了了,这刚张嘴还没把话说出来,就见旁边冲出来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朝着段瑶就一拳挥过去,大叫着:“我叫你欺负我们,我叫你欺负我母亲姐姐,我打死你!”
眼见小孩的拳头就要挥到段瑶的脸上,周氏和张婉珍都忘记了哭嚎,张家大伯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心里直叫着打中了才好。
众人都忘记了眨眼,就在下一瞬间,段瑶抬手一把握住他的拳头,再轻轻一扭扣在他的背上,这一招是周成易交她的,现在用来对付个熊孩子简直是绰绰有余,扣住他的手和肩膀叫他完全动不得,段瑶冷哼一声,“搞清楚,这是在段家,跑到段家来打我,你胆子很大嘛,信不信我叫侍卫把你送到衙门里去啊!”
段瑶的一通话叫张家人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小屁孩儿不懂事,倒是没知觉,一个劲儿挣扎,挣不开又叫,“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段瑶呵呵冷笑一声,挑眉道:“打死我?好啊!你这叫蓄意谋杀知道不?我可以就凭你这句话就把你送官!”转头就朝候在旁边的妙语道:“你马上去衙门报案,叫他们来抓人!”
妙语“嗳”地答应一声,转身快步就往外走。
“别啊别啊!”周氏连忙上前来拦,伸手就把儿子张奕华紧张地抱在怀里,这可是她的命根子,她的宝贝金疙瘩,怎么能真叫人抓了去,忙不迭对段瑶说好话,“瑶儿,你别跟他生气,他就是个小孩子,说话没遮拦,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计较了。何况这不过是一句口头气话,你别放在心上,他做不出来的,他平日里看到杀鸡都怕,更不敢做这种事,我们都是亲戚,都是一家人,你……”
“亲戚?一家人?”段瑶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十岁的小孩扬言要杀人也是意图图谋不轨,在我家叫嚣要杀我,我还要容忍他?你觉得我很好欺负是不是?”
周氏动了动嘴,“没,没有。他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三岁看到大,七岁看到老,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七岁,是十岁。”段瑶一脸嘲讽地看着她道:“你说了?”
“这……”
坐在斜对面的张家大伯黑着脸插话道:“那你想怎么样啊?他就是个小孩子,你难道还想要他的命么?”话外之意就是说段瑶欺人太甚!
以段瑶的想法,我就欺负你怎么了?以前在这一家人身上受的委屈可不少,这一回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有什么不对?她就是不讲理又怎么样?她不信他们还能把她怎么遭?
只是段瑶还是错估了张家大伯的厚脸皮,他怼不赢段瑶,就又扭头去跟老太太张氏道:“姑母,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吧?你倒是说句话啊?”
以老太太张氏心中所想的话,她三年前花了那么多的钱给他购置宅子又把他抵押出去的店铺赎回来已经是对他仁至义尽了,而且那个时候他就跪在祖宗的灵牌面前发过誓,以后要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都指天发誓要改过了,老太太张氏就想他也应该在老家好好的过活。
可惜这人啊,嘴巴说得再好,人骨子里是啥样就是啥样,改过,根本就是改了就过,今天装模作样的改一改,明日里就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接来下继续犯,走老路,不回头,错了都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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