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凉,忙吩咐狗儿备车赶到了水师提督衙门。
原本不长的一段路,却行来如跨过千山万水。
到了水师衙门前,眼前的情景令我震惊。
血,一具具斑斑血渍的白麻布覆着的阵亡将士的尸首,感天动地的哭声摧人心肺俱碎。
“郑管带在哪?谁看到郑大人了?”冰绡疯狂般抓住悲戚的水勇们一一问着,她嘴里不停喊着问着:“郑大哥,太阳!你们在哪里?”她那癫狂的模样,令人看了心疼,我从不曾想冰绡竟然失魂落魄如此。
“冰绡!你回来!”我心疼的喊她,但却无法拦住她。
“郑管带……郑管带他……他以身殉国了!”终于有个哽咽的声音开口应答,我循声望去,是个头裹血迹斑斑的麻布带的水勇。
“郑大人同倭寇浴血奋战,最后炮弹没了,鱼雷用尽了,剩下的炮弹,都是灌沙的哑弹。郑大人就抽出指挥刀,他对弟兄们说,他说……”说话的水勇泣不成声,瘫坐地上。
“郑大人他开着铁甲舰去撞沉敌舰,坠水后,义愤殉国了。”一名老水勇涕泗纵横的哭诉着。
更是一片悲声,我抽搐着唇,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我颤声问:“你们说什么?郑大人他,他如何了?”
冰绡忽然撕心裂肺的搭喊一声:“太阳,太阳,太阳你和郑大哥在哪里?”
往常只要冰绡一喊“太阳”,那只郑兴国的爱犬就会疾奔至冰绡眼前,俯首帖耳的坐下吐着红滟滟的舌头。如今,已没了太阳的狂吠声。
“太阳它~”哭号失声的是一群铁一般的水勇汉子。
一名老水勇哭诉道:“郑大人舰沉落水,是太阳游过去叼住听到头发要救他呀,可郑大人生生的大喊‘国难如此,何颜苟活’,就按了太阳入水,一道就……去了。”
去了?惊雷一声炸响耳边,我一阵懵然,身子兀立不动,耳边却是嗡鸣的回声。
“去了……去了……去了……”
他就这么去了?可我分明急得他临行前那活脱脱的模样在同我说话,我那时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吞了这薄幸男儿。如今,我顿然大悟。郑兴国他深爱冰绡,他是深知自己此行凶多吉少,九死一生,他想断了冰绡心里那份痴念,毋宁让她恨他,也不忍让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他日后心疼落泪。所以他毅然挥刀断情。他定是对致深说了什么,不然致深不会在那夜对我讲出那句含糊又颇有深意的话,“男人的心,女人永远无法懂。”
我愣愕在原地,许久没在那噩耗中恍悟过来,一行清泪缓缓落下。眼前似乎看到那黑烟滚滚弹尽粮绝的铁甲舰,看着郑兴国手握舵盘目视前方的坚毅,似看到大海里起伏的他,看到他大吼着将那誓死要救他一命的太阳犬按入大海中同他一道殉难。
“郑大哥!”冰绡惨呼着踉跄地向大海奔去,我无力去阻拦她,却忽然想起了致深,致深,他在哪里?
“可是看到了周大帅?”我问。
水勇们指着水师提督衙门道:“周大帅负伤了。”
我心一抖,刺痛般的窒息,身子一晃,幸是没有跌倒。我急得不顾一切地向提督衙门奔去,但是心下越急,腿却越是乏力,都不知那短短的路,我是如何跌跌撞撞的行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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