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二姨太,我揉揉发酸的脖颈,这两日犹如在噩梦中一般,虚虚实实看不清楚。只有四下一片寂静无人,我独处在这空荡荡的房间中,才渐渐回味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一颗心紧紧揪紧,再徐徐放下。
嘟嘟嘟,三声叩门声,我的思绪收回,便听到门口一阵咳嗽声,苍老的声音问:“郡主可在房中?”不待我答话,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一道光影铺陈在地砖上,那人闪进屋内,门就咣当一声被带上,俨然门外更有一人把守。
日光刺眼,但我已辨出是我出宫时太后派来的两位嬷嬷之一的方四嬷嬷。我一惊,那两位嬷嬷随我出宫后就一直沉肃着金刚脸,不见一丝笑模样,若是老佛爷有何凤谕,我向宫里有何呈报,都是通过她二人。只是出宫至今,这还是头一遭方四嬷嬷出现在我眼前。
方四嬷嬷沉着冰冷的脸语调平淡地问:“郡主可有什么要紧事儿要禀告老佛爷的?”
我更是心头一颤,莫不是昨日惊心动魄的事儿她二人已听到了风声?是知晓,还是猜测?我不由心头暗惊。我该如何向太后禀告呢?
若应付说昨夜纯属偶然,我一无所知,这分明是不可能。况且,即便我不上报,难保五姨太慧巧会密报昨日的种种给老佛爷,她说多说少,或是有无添油加醋就更不得而知。若让老佛爷知道我有所隐瞒,后果不堪设想。我不过是致深的一个小妾,她自己亲生儿子的媳妇又如何?
我毫不犹豫地应了说:“我也正要寻二位嬷嬷呢,只是一直不得脱身。”
我连忙接过她递来的密函薄绢铺陈在桌案上,拿了羊脂玉的石狮子镇纸压住一角,提起一支七紫三羊的毫笔,一行蝇头小楷一笔一划地写着。笔走龙蛇间,我心思飞转,九爷昨夜在山上醉酒轻薄我的事儿,府里怕是人尽皆知,我要写。革命党聚会的事儿,慧巧亲眼得见,我不报,她必报。她在外,我在内,以理推算,我必是看得知得比慧巧更多才对。只是,能有什么情况下,我看得知得不如墙外的慧巧多?我又如何能保全九爷和周家不会满门受难?况且,那集会中有皇上身边的官员和大臣,更有太监,我头疼欲裂。
措手不及间,就被莫名其妙的推上了风口浪尖,真是处处的刀光剑影。我不能迟疑,我此刻的每个神色动作或许都会被这位阴冷面颊的嬷嬷上报给老佛爷得知。
不过瞬间,我被逼到了绝境。也就在那煞那间,我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我提笔恭谨地写过一番遥祝老佛爷万寿金安的帽儿话,便启奏道,臣妾谢漪澜特来请罪。说我同五姨太同时听说地窖有乱党集会,我二人在机关外因争功而发生争吵,争执间,我被五姨太推去墙上,误跌入机关内。可惜我是背向内面向五姨太倒跌而入,所以磕到头颅昏迷不醒。待醒来,已被乱党弃尸荒山破庙,不知谁给九爷怀铄灌了春药同我关去了破庙内。九爷对我欲非礼,我惊急中将其打昏,便遇到致深同五姨太前来捉奸,才救了我,免于乱党借刀杀人的诡计。我只字不提慧巧的不是,只说自己无用不知分寸,功败垂成。但这字里行间,老佛爷自然知道此事的幕后策划又是何人?怕是看过我的密奏,便是真的乱党聚会,都要被疑为是子虚乌有了。若是慧巧敢告知老佛爷我深入虎穴进入了乱党地窖,又同九爷这乱党私奔在山野破庙苟且,那一切只能映证我的密折属实,而她则是公私不分,坏老佛爷大局的败事有余之徒。
我一笔笔地据陈,稳稳收笔,对了灯将墨迹烤干,卷做一个卷插入竹筒,当了方四嬷嬷的面滴了蜡封住那密折筒,双手奉给方四嬷嬷说:“有劳嬷嬷了。”
方四嬷嬷唇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将竹筒收入宽大的袖笼里,才定定神色说:“老佛爷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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