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一阵头昏目眩,骇然地望着黑黢黢的四周,听着呼啸的山风在耳边鸣响,地上一堆柴火哔哔啵啵跳着火星,因风火焰飘飞如万千萤火虫齐聚。
依稀中,我看到破旧的神龛、蛛网满结的供案、破庙中凋落漆皮的柱子,满地的浮土,那丛干草……奇怪,这里,我曾经来过,山神庙!记得去年嫁到兴州,山谷中遭遇山贼,那蒙面人背了我疾步狂奔,绑我在这破庙里,对!就是此地。难道是做梦?我不曾离开这山神庙,先前的一幕幕都是一场场噩梦。我不曾去过周府,更不曾历经凄风冷雨的争斗。
我定定神,用力揉揉双眼,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衫,才清醒的记起,我本是昏在别院学堂的地窖里的,此刻,不过是我重返了旧地。我如何来此了?
革命党?我一惊,四下看去,忽听一声问:“醒了?”
我猛然寻声望去,见门口走进一人,一身细麻长衫,飘然而入,手中提着一个灰瓦水罐。
他的脚,不再一瘸一拐,那颀长的身材,舒徐文雅的举止,九爷,他竟然是昔日救我的那蒙面人。
只是此情此景,勾起我无限的心伤往事,我愕然打量他,义愤填膺,他将我掳在这破庙里软禁为何?带我故地重游,还是此地本是乱党的巢穴?我昔日在此遇难入周府,今日又在此遭劫离周府。
冷笑,我呵呵地几声冷笑,摇头自嘲,谢漪澜,这都是你不带眼识人,便自作聪明的靠一枚玉佩误信了人,颠倒了乾坤,误报了恩人。
“水凉,我为你热过再喝。”他娴熟的用木叉挑起水罐提梁挂在篝火上的架子上,仿佛此地是他的家一般来去自如,他一撩后襟坐在一个蒲团上,从腰上解下一个酒葫芦对我说:“过来,喝一口取取暖。”说得那么淡然。
我徐徐行至火堆旁,冷冷打量他不语。
“坐吧?”他说,也被我看的有些窘迫。我问:“那日,并非是令兄遣你来试探漪澜的人品,而是九爷自己刚好路过此地,恰遇到山匪劫我?”
他一时无语,愕然抬头打量我,仿佛惊讶于我的机敏,他抿抿唇,牙关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是!”
周身的血立时齐涌大脑,那恨意懊恼,被他愚弄的屈辱,化作周身的怒火,我挥掌狠狠抽向听到面颊。
“啪!”的一声山响,清脆的回音都在这空荡荡的破庙里萦回,他并没有躲避,只愕然地望着我,清冷的眸光中有诸多的无奈和怜惜,仿佛无痛无知觉,就那么望着我,似有万千隐衷难以吐露。
我恨得再无可容忍,转身夺门冲去了暗夜山林里,我漫无目的地奔跑,如一匹受惊的林间小鹿,只寻了一缕星光铺亮的林间小路狂奔,似要逃脱一座满是鬼魅的坟茔。暗夜中,山风如厉鬼惨笑哭号刺耳,惊心动魄,脚下更如有小鬼牵绊拉扯,跌跌撞撞一路狂奔。
眼前的暗林深处有一摸光亮,似呼唤我向前,我要冲闯出去,再不想在阴暗漆黑的地窖里做什么蛇鼠。忽然,脚下一空,一颗心陡然从高空坠下般,身子滑陷下去,原来是自己不慎失足一脚踩空,跌去山坡下。
“啊~~”我惊叫着滑下,狼狈不堪地躺在满是露水的草地中哭泣,惶然无助。
暗夜深幽,夜枭的鸣叫声时时传来,无不令人惊魂落魄。我恐惧的堵住耳朵,咬牙扶住身旁的树木要起身,却被灌木划伤了手,手背的刺痛同心里的伤痛酸楚搅去一处,那锥心的痛无以描述。我再咬牙奋力起身,只觉得脚下一阵钻心的痛,我的脚……
慌乱中,我仿佛坠入万丈深渊看不到半点光亮的彼岸,却听到一个声音在头顶传来:“莫慌,怀铄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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