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城下,马蹄踟蹰。致深飞身抱我下马,稳稳地将我放在地上。那一刻,我心一颤,彷徨未定,他却已抖抖官服袍襟,似一切都未发生一般,安然地吩咐翘首等候在此的车队扈从:“起轿!”
久候在道旁的轿夫忙起身,打帘子迎他上轿。我上马车,却尚未见慧巧和佳丽赶来,才想提醒致深再等等,无奈车动马嘶,队伍行进赶路。
不过半盏茶的时分,我们就来到城门外。黑压压道旁两侧人头攒动,嘈杂的私语声随着我们车轿行至立时静默。我从轿帘缝隙向外看,笔直一条官道直伸去前方,道旁长亭旁搭起千里长棚为总督践行,两旁密匝匝黑压压的人群各个是身着官服。
满心的不安,令这些大臣在雨中久候多时实属罪过。
随着车轮声声滚滚向前,致深下轿,拱手同众人寒暄笑道:“诸君久候了,抱歉抱歉。”他说得云淡风轻,眼中却仍旧是任性随意。这春寒料峭细雨凉透的天地里,让这些大臣等候,怕也委实的过分。旋即有些年迈的大臣咳嗽,沉了面颊,透出些对致深目空一切的不满。致深却一笑,根本不在意那些人的神色,朗然道:“本帅正欲出京,无奈被皇上传去问讯,就此耽搁了。得罪得罪!”
一听是皇上传诏了致深去,众人神色愕然,旋即恍然大悟般,那些满面的阴云立时变得同情般的大惊小怪般附和:“哎呦,周大人说得哪里话来,天子传召,自然要紧,要紧!”我皱了眉,皇上本就是微服私自出来的,致深何必又要把他提出来?
文武百官一阵寒暄,冷雨中送别之情盛如三春。饮罢践行酒,我们登车重新上路,回首望京城城楼,灰沉沉一片在烟雨朦胧中,肃穆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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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漕运码头,夕阳西下,一片金辉。春潮涨,衙门告知我们要滞留到第二日方可登船南下。雨霁后,泥土清香中露出青草尖尖的头儿,枯黄的草甸中点缀了绿花。我随着致深一路在运河沿岸漫步,我低垂头,手里把弄一朵不知名的小黄花,他也是沉吟不语。似是各怀心思。“吓到你了?”他问,声音透出几分柔和。我长吸一口气,冰寒润肺。想同他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去说,只得无奈道:“小时候哥哥对澜儿说,恃强凌弱最不是男儿,叫战强将才是男儿本色。”
他折下一枝垂柳漠然望我,冷哂道:“他还不配!”
我无奈。君臣失和,最终只有两个结局,一个是良将死,一个是良将反。两者都免不了兵戎相见,都不是我所期冀。我又随了两步,他打发我说,“下去吧,我自己走走。”
暮色铺陈在运河上,万里粼光跃金。他的身影独自向前,在逆光夕阳下投下一袭剪影,渐渐拖长。我在原地立了半晌,眼看那身影渐行渐远,无奈之下只得回转。
堤岸旁,慧巧裹了一件淡藕色桂花宫锦斗篷,在指点仆人们拉油布给床上满箱的货物遮雨。
见我过来,冰冷的说拉住我的手,叮嘱了嬷嬷们仔细照料这些随身的箱奁,只拉我的手去一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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