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入宫,若有不习惯之处,就来和我说。”江心月说着,褪了一个紫玉手钏给江心妍套上。
“宫中吃住都是上品,哪里会有不习惯呢。”江心妍接了镯子,声色稍稍发滞,但仍是稳了声回答。
江心月看她神色稳当,轻轻点头道:“那便最好。”
江心妍被赐居的宫殿是瑜景宫麟暄阁,虽无主位在头上压着,但巧在傅才人与她同居一宫。新晋秀女之中,皇帝最钟爱傅才人,她又是有些手段的人,江心妍自然不愿和她共处一宫。
江心月静坐看着江心妍面上掩饰不去的愁苦,玉指轻抚案几上的一株嫩黄的文心兰,默然了半晌才道:“傅氏终有些抢阳斗胜的心思。你既然得了‘涵’字封号,就不应和她一般见识。皇上宠她一时,却不见得会宠得长久。”
江心妍垂首应了声“是”,眉眼中的沉稳之色更多了一分。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江心妍告辞离去时,周遭已是黑而漫长的夜晚。侧耳细细听闻,凤鸾春恩车“骨碌,骨碌”的声音远远近近地响着,江心月端然静坐,仿佛还能听到轿中女子柔媚而得意的笑声。
菊香执着银剪刀轻挑烛心,烛火“扑”地一声跃动起来,殿内又多了几分明亮。她回头朝江心月道:“果然,皇上头一个招幸的就是傅才人。”
“我当年进宫时,谨贵人也是头一个被招幸的。”江心月轻声道,又兀自一笑:“是我言语有所差池。谨贵人之流怎能和傅才人相比。”
“可是小主……分派宫殿住所是皇后操持的。”菊香言及此,面色覆上一层郁郁,道:“原本皇后娘娘将傅才人赐居无主位又无宠妃的瑜景宫,却不料涵更衣跟在后头进来了。”
如果瑜景宫仅有傅才人一个新晋的宫妃,那傅才人就是交到了好运,皇后的拉拢之意昭然若揭。但是,皇后不曾想良妃会特意将涵更衣安置在瑜景宫。
“瑜景宫里没有主位,更没有当年惠妃那样肆意张扬的高位。”江心月目色淡然如水,缓缓出言道:“如果一个傅才人她都无力抵挡,那她也不配做本宫的帮衬了。”
把江心妍安置在瑜景宫,是她刻意为之,无非是为了历练她。至于皇后……还是一贯的雷厉风行,这么急就拉拢了新晋宫妃中最得宠的。
第二日,傅才人被晋位为美人。当晚,帝依旧招幸了她。
待到第三日,傅美人再次被帝王翻了牌子时,满宫已经是抑制不住的躁动。
傅美人的才名不输于三年前入宫的上官合子。五日之后的中秋家宴上,她以菊为意,咏颂八篇寓旨不同的诗赋作为献礼,博得帝王大悦。那一日,贤妃进献了一匹吐蕃雪狐裘以求帝王欢心,如此稀世珍品却被那八篇咏菊压得半点无光。
皇帝酒过三巡兴起,当即将傅美人的座次安置在自己的右手侧,与左手侧的皇后同高。此时应着傅美人咏菊诗的意兴,各宫嫔妃均在对诗作赋。傅美人与帝王共饮了几杯,突地转首,目光定定地盯在席位稍远的兰贞身上,在皇帝耳畔幽幽道:
“听闻柔美人一贯是活络的,怎地今日缄默了呢?”
皇帝正宠溺她,丝毫不以为意地道:“你想和她对诗,就玩去吧。”
江心月的席位趋前,却已经能瞧见兰贞面目上泛起的青白。纵然兰贞平日再能忍,此时被傅美人戳穿了底细讽刺,面上也再难以平息。
她奴籍的出身在这宫里是最刺目的异类,连姓氏都无法拥有,当然不可能有念书识字的机会。两日前,傅美人与皇帝同撵赏菊,皇帝遇见了兰贞后就抛下她去了黎星阁,她遂积怨心中。她被耀眼的荣光晃晕了头,对出身卑贱却同她一样隆宠的兰贞深深地不屑,便这样轻浮地挑起了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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