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痛哭一场,挪进厢房,净了面,换上一身重孝,看着满屋关切的目光,目光落在一天之间,仿佛就瘦了一圈的唐家瑞身上。
唐家瑞迎着她的目光,“阿娘没事,你放心,朱氏和六哥陪着呢。”
李夏嗯了一声,看向霍老夫人,“太外婆,我没事了,我想和五嫂说说话儿。”
“好,都该歇一歇了。”霍老夫人边说边站起来。
严夫人轻轻按了按李夏的肩膀,阿夏看起来削瘦的厉害,摸起来倒是还好。
“我没事,大伯娘放心,大伯没事吧?”李夏抬手按在严夫人手上,低低问道。
“昏过去一回,你大伯最疼五哥儿,还好,现在没事儿了,太医守着呢,你放心。”严夫人心里一阵酸涩。
五哥儿这一走,李家的天,塌了一半了。
李文楠伸手扶住严夫人,满眼满脸担忧的看着李夏,却一句话没说,只是回头多看了李夏好些眼,跟着严夫人出了屋。
屋里只留下李夏和唐家瑞,李夏再次打量着唐家瑞,一颗心微微松驰下来,唐家瑞的神情气色,比她想象的要好。
“对不起……”李夏一句对不起没说完,就被唐家瑞打断,“这三个字,我刚归家没多久,五郎就跟我说过。”
李夏微怔。
“我刚归家一个多月的时候,有一回,五郎跟人会文,多喝了点儿酒,我让人榨了碗雪梨汁端给他,他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
唐家瑞的话顿住,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他说他从到横山县起,就跟在王爷身边,他拖着整个李家小三房,都跟王爷在一起,他说王爷是要做大事的,他追随王爷,前程未卜,生死难料,他说他也许不能陪我一辈子,他对不起我。”
唐家瑞说的很慢。
“我怎么会在乎这个呢?”唐家瑞用力咬住突然抖动起来的嘴唇,片刻,缓缓透过口气,“我就说,既然这样,你给我沏杯茶,算是赔礼吧。他说好,他说他天天给我沏茶,直到……”
唐家瑞的话顿住,片刻,才接着道:“王爷做成了他的大事,要是他还活着,这茶,他要讨回去的,我说好,到那时候,就换我天天给他沏茶,五郎笑的很大声,他说好,到时候,他一定要高高翘着脚接。”
唐家瑞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李夏,“从那天起,只要他在家,他就天天给我沏一碗茶。你看,他已经赔过礼了。”
李夏站起来,重新拿了杯子,沏了杯茶,双手捧给唐家瑞。自己再沏了一杯,坐回到唐家瑞身边。
“我小的时候,刚开始看些史书时,常常哀叹无辜者之不幸,我阿爹说,那些不幸,只宜悲悯,不宜怨忿。
阿爹说,象我们这样的人家,比市井寻常人家,已经多了不知道多少活的机会。
我小时候受过寒,每到冬天,稍凉一凉,就要咳嗽起来。”
唐家瑞的话突然顿住,因为这个,每到冬天,她总爱穿有云肩的衣服……
“归家头一年,五郎知道我这个毛病,到处求医问药,是王爷出面,请了早就不再出诊的冯老太医,整个冬月,一天两趟往咱们府上跑,诊脉用药,用银针拨寒气,那年冬天过后,我再没咳过。”
她也从此再没用过云肩。
“你看,这就是咱们家比之别人家,多出来的生机,这样的,还有很多,已经多出无数生机了,偶尔有损,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五嫂。”李夏低低喊了一声,挪了挪,挨近唐家瑞,挽着她的胳膊,心里酸软一片,“谢谢你,我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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