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站直了身望着她,“珠珠,四妹她……其实小时候过的并不好。她的生母一直不得父亲的宠爱,又时常被母亲那边压着,不到三十便抑郁而终了。临走时,她母亲给我留了一封信,让我以后帮着照顾四妹,不要让人欺负了她。”
丹珠闻言愣住了,在府里三年,她只知道叶冰黛现在的嚣张跋扈,倒没去了解过她的过往。
“雪姨去世时,四妹也才六岁不到,我那时被送去道观休养,后面又公务缠身,很少回府里……虽然嘱咐了母亲多加看待,但母亲要掌管府里的大小事宜,很多时候都顾不上,大哥二哥那边的妻妾有几个都不是省油的,欺负她没了母亲又是个庶出的,她当时年纪小,遇到事情也只能忍着。”
丹珠也知道叶冰黛和大房二房的人素来不善,神色稍稍缓下来,却还是嘴硬地回道:“她是四小姐,她怕什么?我看她从前也没吃过什么亏。”
叶瑾仔细地端量她的神色,耐心地解释道:“你来叶府时,她已过了白白吃亏的年纪。大哥和二哥的正房都是名门千金,向来看不起四妹的庶女身份,暗地里经常给她难堪使绊,四妹也不是个软角色,一来二往的,矛盾就积得越来越深了。你从前在四妹身边呆了这么久,应该也清楚这些吧?”
丹珠沉默下来,身为叶冰黛三年的贴身丫鬟,叶瑾说的确实与她所见无误。
叶冰黛和那几个嫂子,见了面基本都是互相死怼冷嘲热讽,但在叶老夫人面前,又会默契地摆出和睦相处的面孔,叶老夫人虽然也在私下听说了她们的龙争虎斗,不过看她们没闹出什么出格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去插手管。
所以说,外面的人艳羡大户人家的锦衣玉食,其实内里也并不是那么风光。
丹珠暗暗地感叹了一会,猛然一醒神,发现自己好像着了叶瑾的转移大法,不知不觉中,就被他从“绿柳的死”带到“叶冰黛那些年的悲惨”。
“你说这么多,也没办法为叶冰黛洗白。”她稍稍调整情绪,一脸正直道:“谁都是爹妈生养出来的,绿柳死的这么冤屈,难道凶手就不用受一点惩罚?这也太便宜你妹妹了!”
“你倒是想如何?”叶瑾妥协了,“除了不让她抵命坐牢,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不会是又说大话哄她开心?丹珠看了他一眼,不抱希望地提出要求:“至少要满怀忏悔地跟人家道歉,还要负责赡养人家亲娘的下半辈子!”
叶瑾蹙起眉思考了一会,打着商量问道:“道歉和赡养没问题,不过满怀忏悔对四妹难了点,不如先暂且省下吧?”
丹珠想想也是,让叶冰黛忽然良心发现委实难了点,勉强道:“好吧,那就这样吧。”
总算找到双方都认可的解决方案了,叶瑾暗暗松了一口气,牵着她的手往漫无目的地走在石子路上。
桂花树下,他瞧着她已经平静下来的脸,忽然问,“珠珠,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丹珠看了看他,应得有些没好气,“你是少爷,手里还有麻药,我哪里敢生气?”
他眉宇间浮起笑意,惩罚性地掐了一把她的嫩脸,“你不止敢气,还敢撒谎,从涟城回来到现在你就一直没给我好脸色。”
“……”
关于叶冰黛的惩罚,叶瑾很快履行了承诺,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丹珠去了绿柳下葬的地方,一起目睹叶冰黛如何道歉认错。
丹珠躲在树后看着那边的人,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更让她震惊的是,叶冰黛不止斟茶谢了罪,甚至还跪下来磕了头。
真是活久见了,高傲如斯的叶冰黛,竟会愿意磕下她高贵的头认错,在来这里之前,丹珠想着她能鞠个躬都算不错了。
离开墓场后,叶冰黛又亲自去了一趟绿柳的家里,先是温婉地问候了一番绿柳的娘,接着便气势冲冲地训斥了一顿两个儿子和他们的媳妇,要求他们往后一定要好生服侍绿柳的娘,否则就让他们一个个生不如死在哪里都混下去。
丹珠在窗外得目瞪口呆的,不知是不是先前被强迫磕头认错积累了太大的闷气,叶冰黛全拿这几个人当泄.火工具,超水准地将平常的蛮狠刻薄发挥得淋漓尽致,把那四个年轻人吓得跪在她脚下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临走前,叶冰黛给绿柳的娘亲留了不少的慰问品和银子,还保证了以后都会定时送钱物过来,有什么困难就去张府找她什么的,老人家感动的涕泪四流,连连要爬下床跪拜她的大善大良,被旁边拦着了才没有跪成。
叶瑾站在丹珠旁边,摸着下巴,很客观地下了点评,“我觉得比起让四妹坐牢抵命,还是让绿柳的娘老有所依更有意义。”
丹珠收回目光,想了想,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样让你妹妹屈服的?”
叶瑾也不瞒着她,言简意赅地点了一个人的名字,“柳毅光。”
丹珠不由打了个抖,这厮已经将“要挟威逼”运用得炉火纯青了,用在自己妹妹身上也是毫不手软的。
不过,叶冰黛居然为了柳毅光做到这份上,这一点倒是出乎了丹珠的意料,看来对叶冰黛而言,柳毅光并不只是她自己说的“奶妈的儿子”而已。
绿柳的事情就这样这样不算完美的方式落了帷幕,虽然没能给恶人应有的惩戒,但这结果显然比先前好上了太多了,她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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