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清是宋氏二舅的大儿子,子承父业,做些茶叶生意。
这次来竹县是受了老国公夫人李氏的托,来看望表妹。
李氏收到女儿的信,震惊中心疼不已。没想到女儿年纪轻轻就和自己一样守了寡。
宋芳华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却一生坎坷。早年朝代更迭跟着自己东躲西藏,后来局势定了搬去京城没过几天好日子,就下嫁秦家,接踵而来的是丧子之痛,如今又没了丈夫,留下孤儿寡母。
李氏的意思是让李文清看看,宋氏过得如何,要是秦家人对母女俩不错,就留些钱财给她们好好过日子。要是过得不好,就将两母女俩接来京城生活。
李氏私心当然希望宋氏能带着蓁儿回来,西南偏僻,捎个信都不方便,女儿身体不又好,能接回来共享天伦再好不过。
碍着丈夫和女婿的恩恩怨怨,母女俩多年未见,之前派人去打听,也不敢接触太密,让人就在远处看看。秦溯虽被丈夫不喜,但李氏心中还是满意的,不管翁婿在官场上有何争执矛盾,秦溯对待自己女儿一心一意没得说。
年纪逾大,越是渴望儿女伴在身边,儿子常年驻守边疆,女儿又远在边陲。李氏这些年过得也是孤寂。
所以自从老武国公殁了,李氏就一直想接着把女儿接回京中常住,但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每每回报说宋氏日子过得不错,既然女儿幸福,老太太也就打消了念头。
现在秦溯遭遇不测,老太太又燃起接女儿回京的念头。本打算派曾管家去接,但转念又想,从京城出发到西南,再回来恐怕年是赶不上。还是张嬷嬷提醒,二哥家的大儿子现在就在西南收茶,老太太赶忙托信过去,让李文清走一趟。
李文清收到消息,正在亳州收今年的雾雨朦胧。接到信,立即出发马不停蹄的往竹县赶,但真正赶到也是三四天后的事了。
宋氏等的焦急,昨日秦奋上门说房子找到卖家,赶着宋氏出门。幸亏秦蓁去衙里找来刘师爷,发了官威,这才又多了几天时间缓和。
“娘亲,我们真的要走了么?我不想离开,我舍不得门栏上的印子,前两天我还偷偷去量了,比爹爹走的时候又高出不少。”秦蓁眼睛湿润“我觉得爹爹还在这里,我做什么他都能看见的,我们走了只留爹爹一个人,他会孤单的。”
宋氏俯下身抹掉蓁儿眼泪:“爹爹这么喜欢蓁儿,怎么舍得离开你,爹爹会一直一直保护你。以后我们会有新的房子,会认识更多新的朋友,也会过更好的日子。”
“那娘亲,你要陪着蓁儿,我们不要分开,一辈子都不要分开!”秦蓁抱着宋氏。
“真是个傻孩子。”
李文清到竹县一打听才知道宋氏日子不好过,风言风语下宋氏和秦蓁成了嫌贫爱富,阻碍母子相见的恶毒女人。李文清吃惊不已,记忆中的宋氏文静,年幼时还挺胆小,常常被他们几个男孩作弄。长大了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与百姓口中的恶毒是半分相像都没有。
其中必有缘由,李文清加紧步伐向秦宅走去。到时宋氏正在清点东西,站在门口指挥着孙管家把贵重物品打包,装进盒子里,放上驴车,准备带去临时租的院子。
因为事发紧急,秦奋上门好几次,每一次都闹得鸡飞狗跳,宋氏托刘师爷租了个临时的院子。院子不大,还有些破败,但离秦府近,想来先把东西搬出来,暂时揍合着,等找个好的再换了。
“芳华妹妹?”十几年未见李文清不大敢认。
“可是二舅家的文清表哥?”宋氏诧异。
“正是!芳华妹妹可让我好找。”李文清激动先前走去,又看见宋氏在收拾东西不解“这是做甚?芳华妹妹要搬家?”
娘家终于来人,连日来受的委屈一涌而上,张口未语泪先流,李文清连忙上前扶着表妹入屋详谈。
宋氏将秦溯之死,秦家母子如何撒泼耍赖将宅子夺去,尽数吐露。李文清听着青筋冒起,拍桌而起“乡下竖子欺人太甚,正当宋家和李家是死人?堂堂武国公大小姐被如此蹉跎!芳华妹妹,咱们这就去找他们,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文清表哥,这事不着急。明日秦奋会来收房,那时再讨要说法不迟。”娘家没有放弃自己,来了靠山的宋氏心里底气足了不少,
李文清心里百味杂陈,李家本家虽就出了李老太太一个官家太太,但世代为商,哪个李家女孩受过这委屈?宋芳华出嫁时,李文清也在。那时宋芳华还是个标致的小姑娘,年轻漂亮,十几年未见芳华妹妹消瘦体弱,与记忆中的人相去甚远。本就是一同长大又是自己表妹,李文清怎么不气!
“这些年苦了你,芳华妹妹,怪我来的太晚,白白让你受了委屈。”
“表哥还记得我这个妹妹,能来看看我,我已知足。只是这么多年没对母亲尽孝,芳华心生愧疚,不知母亲可还好,身子骨健朗否?”宋氏最挂记的还是家中母亲。
“姑姑一切都好,表妹放心。”“那就好,那就好。这些年母亲可有提起过我?”宋氏小心翼翼问道。
“每年给姑姑拜年,都念叨着你呢,说没有芳华在身边,年都过得不是滋味。”
“是我不孝,没能侍奉母亲左右,让母亲挂心了”说完宋氏眼睛通红,刚刚止住的泪沿着眼角流出。
“表妹别太自责,母女哪有隔夜仇。姑姑这次派我前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带你们母女回京。说到这,我怎么没见我蓁儿外甥女!”李文清这才发现秦蓁并不在家。
“我那女儿活像了猫,一日不盯着就跑不见。”宋氏想起女儿头疼,抓住重点“母亲要接我们入京?”
“表妹可是不愿?”
“那倒不是。只是蓁儿从小长在西南,性子顽劣,不服管教。到了京城,怕她难适应”
“小儿心性而已,再说着竹县对你们母女俩传言甚嚣尘上,恐对蓁儿名声不利。何不换个环境从新开始,在国公府长大,往后议亲也会顺利的多。”这恰恰是宋氏最担心的,女孩家名声有时比门第更重要,好人家挑选媳妇往往第一看中的就是名声,门第再高若是个浪荡不羁的也难寻个好的。
“此事还要与蓁儿商量才行。”其实宋氏在李文清来时,心中就起了回京的念头,只是担心蓁儿不愿离开故土。
往日为了秦溯留在西南,如今秦溯不在,这儿也只是伤心地。况且宋氏自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将来去的早,留蓁儿一人,难保秦家母子不会再使什么阴招。若是能回京,有宋家做靠山,就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没什么可怕的。
“那等表妹与蓁儿商量后,再告知我个准信。这次赶得急,东西还在驿站里,今日就先告辞,明日再同表妹一起会会秦氏。”李文清担心货物,该传达的送到了,起身告辞。
“表哥一路小心。”宋氏行礼。
秦蓁听母亲问是否愿意回京,没多想一口答应了。
这几日秦蓁天天往竹林里钻,这是秦蓁遇事思考的习惯。秦蓁明白,之所以被大伯祖母欺负,归根结底还是没有靠山家里没个男丁,底气不足,和人讲理都没人听。秦蓁懊恼自己不是男儿身,可性别这事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改变得了的。秦蓁这几日天天翻来覆去也没想个所以然来。现在宋氏说能回京,倒是给了一条新路,自然满口答应。
宋氏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说服秦蓁要费不少口舌,怎知秦蓁这么爽快。
秦蓁见母亲诧异“娘,我长大了,知道凡事不能由着我的性子。我虽不舍这里,可是我们京城才会过得更好。。”
“蓁儿。”
“娘,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哪就是我的家。”秦蓁说道。
母女俩相顾无言,只有深秋的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第二日,秦蓁第一次见着了文清舅舅。面前男子高挑,穿着深色长褂,循着光透出点点暗纹,衣角领口金线刺绣别致,衣摆用珍珠点缀,秦蓁悄悄用手比划,个个得有大拇哥那么大。竹县商人不少,秦蓁见过的富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没一个有文清舅舅的通身气质。后来秦蓁见多了才得出这就是贵气。
李文清初见侄女,虽然黑瘦了些,但是和年幼的宋芳华有八分相似,心里也是喜爱的。解下腰间纹着祥云映日的荷包,掏出一把金瓜子塞在秦蓁手里“表舅舅这次来的急,除了茶叶没带什么好东西,先给点金瓜子凑数,等来日回了京舅舅再给你备上好东西。”
金瓜子还不算好东西?表舅舅真真阔气。秦蓁心里惊叹,面上镇定,对李文清弯腰行了一个大礼以表感谢“多谢表舅舅。”
“昨日表妹还说蓁儿如何淘气,我见蓁儿是个乖得,怕是表妹要求过高了哈哈哈哈”李文清对秦蓁印象不错。
“猴子还有三分精,蓁儿与你不熟,不敢造次罢。”宋氏不讲情面接秦蓁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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