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布,葛布,棉布,丝布......
织布要先有纤维原料,棉布就要先种棉花,棉花熟了摘棉桃,用手把棉花揪出来。
于是,就获得了“籽棉”,因为棉里有籽。
要把籽弄出来,就要用弓一样的家伙什,弹棉花,把籽弹出来,获得“棉絮”,也就是皮棉。
絮就是散纤维,从蚕茧中获取散丝的这步,叫“缫丝”。
棉絮就可以直接填充衣被了,可要想再织成布,就要先有“棉线”。
最早是用手把棉絮捻成棉线,直到出现了替代人手的纺织工具,纺轮,纺锤,纺坠。
把“棉絮”打成棉条,在纺轮一挂,用纺锤,转动纺坠,来把散纤维捻成线。
绝大多数女织,就做到这一步,就是把棉花,麻纤维捻成线,然后把棉线交给大户,再从大户家领回新的棉花,回家捻线……
因为大汉是收布税的,对布有严格规定,一匹为长四丈,宽二尺二寸。
一旦在家织布,就要登记为织户,按规制织,上缴多少匹税,都有规定。
一织布,就要购置进阶版织机,要缴布税,大多小民织不起,只把线交给大户。
正常情况下,一女一天能把四五斤纤维,变成线。
把线织成网就是布了。可织一个“井”几个线头就要上上下下。人手下的去,工具下不去,被挡着了,早期织一下就要甩下棒。
直到有了缝纫机一样,在上面一个方向,就可以把线绕过来的针“综框”,一个“综框”控制一条线,提一综就要一踏板,称之为“蹑”。
就是从越王勾践的地盘,发明了这个东西,专门用于织葛布。小户捻线,大户收线织布,才分工。
因为织布机,小户制备不起,与原始织机相比,效率差二十到六十倍。
用多综多蹑的织机,一个时辰,可织布二尺到六尺,
西汉就有120综120蹑的织机了,可事实证明不是越多蹑效率越好,时下大户家的主力织机是50综50蹑。好一点的是60综30蹑,一蹑可同时操作两条线。
简雍家的织机,就是五十综五十蹑的织机,只不过是织绫机,一台两个月才能织一匹绫。二百七十余台,一年织不到一千七百匹。
而织葛织麻织棉布的织机,一日就可织一到四匹。
各种纺织机,用工与织一匹布的时间都是不同的,葛布麻布小户家中土工具就可织,一日半匹。棉布土小户家工具类型,熟练度与织时不等,一日织数尺,月织一匹皆有。
棉布机织一人一机,日可织一两匹。蜀锦就要九人一机两三月才能织一匹,织一匹丝绸则要长达半年。
纺织的背后是纤维,就是耕与牧,葛麻棉桑,羊毛驼毛。
纺织之重,是手工业的锚,是北盟的重中之重。
可时下的北盟,并不适合开展集约化纺织,“男耕女织”的社会,李轩深恐骤然提升的高效率,会颠覆社会生产与分配结构,导致基层组织松散,从而造成政权倾覆。
除非,这一高效与分配,可以被社会吸收。
所以,英格兰广受赞誉的工业革命模式,北盟是不会用的。
人口基数不一样,相对于外部市场的基数,英伦小岛可以忽略不计。相对于大汉的基数,外部市场可以忽略不计。
那种让女工走进工厂,让家庭织户破产的集约化模式,不适合北盟当前情况。
北盟是联盟,是军事政治权力组织,不是资本家。用有限的资本攫取最大的利润,并不是符合它的追求。
扩大支配权,巩固支配权,捍卫支配权,才是北盟这架权力机器的本能。
所以,北盟的纺织业,是要在不改变大汉传统的男耕女织,不颠覆生产分配结构的基础上,依托原有的生产加工分配链条,把效率与分配加到基层。
从基层的“户”开始,效率,分配,一层层的朝上加。
不要一天能出皮棉万斤的扎花机,不淘汰一天弹10斤棉花的苦哈哈,而是淘汰弹棉花的“弓”,代之以一天能脱棉籽50斤的组合式“家庭扎花机”。
就是用一整套弹弓,吊弓,磨盘,弹花棰,牵纱篾组合而成的“家庭手工扎花机”,淘汰掉原始的弹棉弓。
只要1000户从日加工10斤皮棉,提供到日加工50斤,只要户均提升5倍效率。不要一个扎花厂的一万斤,不要一台机器提高的1000倍效率。
工具就是木工造的,通过标准件大生产,减低机器制造费用。再把成套的机器免费为“户”换装。从每日提升的40斤加工量中,提取10斤加工量的机器租赁费用。
由于效率的提高,从10斤提高到了50斤,皮棉的加工成本会降低,只要高于早先日10斤的加工所得,对于弹棉户来讲,就是合算的。
可弹棉户早先每日10斤的产出,就等于被北盟以为“户”提供机器,为“户”提升效率的方式,一分不剩的剥夺走了。
剥夺了又怎么样?弹棉户可以察觉到么,会仇视这样的剥夺,还是会感恩戴德?
这就叫剪羊毛。
这就是统治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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