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护手的手中一点点地闭合上,无声无息,将外面的光亮也一点点地隔绝在外。
锁咔哒一声,极轻极轻地,却震在夏优优的心弦之上。
她回神,上前拍门板,“二哥——”
“我谁也不想见,你们走吧。”
夏成远的声音从门板后传来,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整整三天时间,他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必要的护士医生进去,其他人都不能入内。
夏优优一直等在门口,却也等不到里面的任何消息。
谁也不知道夏成远在做什么,想什么……
直到第四天清晨,病房的门终于被打开——
病房门后。
夏成远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雪白的衬衫,腿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
脸色依旧苍白,透着几分虚弱。
夏优优比刘欣欣还要快地抬头看他,“二哥……”
“最热的时候到了,陪我出去走走。”他对夏优优说。
终于又听到他开口说话,夏优优哪里还能拒绝这样的小要求?
她连忙过去,推着夏成远的轮椅,“二哥想去哪儿?”
“先出医院吧。”他道。
刘欣欣想跟着,却被夏成远制止了。
夏优优没有再问,只是按照夏成远的指示将轮椅静静地推出医院,推上路边的行人道。
盛夏,阳光浓得像粘稠的墨汁一样从梧桐树缝隙中洒下来,几丝单薄的蝉鸣声从树上声声传来,微风若有似无地拂过脸颊,带来不多的凉意。
两个人行在光影斑驳的地砖上,走过那些黑白交替,像是在走以前的老时光一样。
一路,她不问。
他,也不说。
只是轮椅停下来的时候,对面墙壁上那几个A市大学的鎏金大字就这么撞入了夏优优的眼帘。
夏成远的声音从前方轻轻传来,“我是在这里毕业的,我们进去看看吧。”
夏优优嗯了一声,推着他小心又小心地过马路。
到了学期末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大学生从里面结伴而出,脸上都带着考完试的那份轻松和惬意。
校园小径被松柏掩映,夏优优尽量选阴凉的地方走。
“这是图书馆。”
夏成远抬手,指了指近处一栋近乎于透明的玻璃建筑,“每天早上6点开门,我总会第一个到。三楼比二楼安静。”
那时候的自己,是医学院最勤力的一个学生。
夏优优嗯了一声,鼻头发酸,她努力地笑着,“还有呢?”
“那里是体育馆——”
夏成远走了一段路,又停顿下来,指了指橡胶跑场的边缘,那个球状的建筑,“里面的设施很齐全,什么运动项目都可以做。”
再往前,是以前的宿舍——
夏成远看着那一排排如火柴盒子一样的阳台,“宿舍会比较挤,四个人一个房间,但我认为,大学是我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好时光,我怀念那集体的生活,更怀念那时候对未来的无限希冀……”
“还有,教学楼——”
夏成远让夏优优把自己推到学校中央最高的那处山上,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个建筑群——
“就在那边。我上课的地方。那时候我怀抱理想,求实求真,总是和老师同学们争得面红耳赤,但是我们从不记恨彼此。”
夏优优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仰望着他所说的那栋建筑。
A市大学在亚洲都是首屈一指的学校,这里有最大的图书馆,还有最一流的教室设备和教师资源。
岁月悠悠,一切如昨。
只是二哥他已经……
她心里涌出无限的酸楚。
两个人相依而立,谁也没有再多说话。
太阳渐渐攀爬到最上方,将空气中的浮尘都照得无所遁形。
夏成远轻轻开口,“优优,我想单独在这里再看一会儿,你下去转转,一个小时之后再上来接我吧。”
夏优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四周,“二哥,我还是在这里吧。”
“放心,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即便有人,也只是学生,你不要走远就好。”
夏优优又确认了一下周围地面都比较平坦,没有任何危险的坡度之后,才应了一声好。
她不太放心地下山,也没有走远。
山下有A市大学的信息栏,一大排展板上贴着各种社团的广告,还有很多补习班的招生海报。
大学里糅杂而浓厚的文化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心生向往,忍不住在展板前驻足。
刚好看到的是外语学院的宣传展板,上面正在通知这学期的外语文化节会在几天之后举行。
上面附上了文化节的节目单,各种语言都可以在舞台上精彩纷呈。
她抬手摩挲了一下上面单子,上面的那些节目都是她曾经读过的名著经典再现。
“同学,你也是外院的学生?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夏优优的思绪。
她回头,在阳光下就看到了那个穿着一身粉色衬衫白色长裤的男孩子。
对方约莫十八九岁,小麦色的皮肤,眉目舒朗,五官明媚而立体,一头微卷的发在微风中轻扬。
见她发愣,男孩失笑,大方地伸出自己的手,“我叫莫印梵,马上升大二。你是哪个班的?或者,你是我的学姐?”
学姐?
夏优优立刻抗议,“我有那么老吗?我才刚刚高中毕业而已!怎么可能是你的学姐?!”
她瞪大眼睛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莫印梵笑意加深,露出左边脸颊上的长长酒窝,“也有长得年轻的学姐啊,那你是打算来这边读书吗?还是怎么的?”
说到读书,夏优优又黯然了一下。
心里的难过席卷而来。
许是因为这个叫莫印梵的男孩脸上那种真诚的笑容会让她莫名卸下防备,让她有一种难得的放松。
所以她也再度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落和委屈,“我错过了高考的最后两门,连成绩都没有,进一个普通大学都困难,肯定不能在这里读书的。”
莫印梵错愕。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因为她的脸上是那样那样地伤感。
梦想被打碎的时候,真的会很疼的吧?
过了许久,他才找到一个理由,“可以旁听的,我们学院很多旁听的学生!你可以申请!”
“谢谢,不过,我想不必了。”夏优优无奈地笑了笑,“再见。”
说完她就转身,往山顶的方向走去。
二哥一个人在山顶,她不能让他待得太久。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他急切地开口,“不要客气啊——”
夏优优步伐匆匆,没有再回头,直接把那个叫莫印梵的家伙甩在了后面。
她快步走到山顶,结果山顶却已经空无一人!
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她狂奔到原本应该放轮椅的地方——
“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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