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伦敦郊外。
黑色的高级轿车穿破雨雾,灯光刺眼,堪堪停在了郊外的一处庄园门口。
欧洲天气多变,尤其是冬天,总是在下雨。
唐言蹊不大习惯这种气候,总让她觉得心口压抑。
司机最先下车,撑开一把很大的伞,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陆总,到了。”
男人下了车,一回头看到车里的女人还盯着细密的雨雾发呆,眉头一蹙,伸手便要去抱她。
指尖刚碰到她的皮肤,女人忽然激灵一下转过头。
那防备的眼神就这么让男人的手顿在半空中。
他喉结一动,低声道:“言言,我抱你下车。”
唐言蹊的目光掠过他肩头的绷带,淡淡开口:“不用,我自己能走。”
说完,扶着车门慢慢走下车,却被男人长臂一展带进怀中。
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很强势,声音却格外温柔,“外面下着雨,路滑。”
唐言蹊波澜不惊地推开他,“你还有伤。”
边说边踩着石头上的水花,自己撑开一把伞,静静地走向庄园深处。
司机见自家老板面色沉凝,忍不住开口打了句圆场,讪讪道:“陆总,您不要太忧心,我看唐小姐还是挺关心您的伤势的。”
男人勾了下唇,一双黑眸里弥漫着凉凉的嘲弄,“她那不是关心我的伤势。”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字如刀锋,划伤的却是自己,“只是,不想让我碰她而已。”
司机一怔,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庄园里暖气开得十足,唐言蹊一进屋便自觉地脱下湿了衣角的外套,打量着四周。
要在短短一下午购置这么一处园子还找来几个会说中文的女佣,看来他也是下了功夫。
佣人一见她进来,便端出了茶,“唐小姐,外面天气不好,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她打量着刚进屋的女人,视线有些放肆也有些疑惑——
陆总人都还没到,就专门叮嘱她们准备了一堆唐小姐爱吃爱喝的东西。
于是她们私下里都很好奇,是什么美若天仙倾国倾城的人儿能让男人舍得花费这么大的手笔?
可是这一见,倒也没多特别。
素颜朝天,憔悴苍白,尤其是那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里,满是沉沉的寂寥。
这女人漂亮归漂亮,不过比她漂亮的大有人在,几个佣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觉得奇怪。
唐言蹊感受到了那些打量的目光,满心的锐气早就被挫得不剩下什么,更是疲于计较,接过茶杯就要喝茶。
谁知在佣人递茶过来时,茶杯在她手里一滑,整个跌落在地上。
“啪啦”一声脆响,滚烫的茶水四溅。
紧接着便有一道挺拔的身影疾闪而来,把女人整个护进怀里,鹰眸如隼,凌厉地望向一旁的佣人:“怎么做事的?滚出去!”
佣人一惊,来不及为这惊为天人的俊容而惊艳,就被他阴沉的视线震慑。
她低着头,咬唇,不服气,“陆、陆总,刚才我是把茶递到唐小姐手里的,是她自己不小心打翻了。”
微一抬眼,看见被男人护在怀中的女人,面色比刚才还要白,好像突然收到了极大的惊吓。
她不禁心里发怒,不就是摔了个茶碗,至于被吓成这样?这女人是豌豆公主吗,还听不得半点响声了?
“我让你滚出去,听不懂?”男人的脸色更寒,“是不是要我找人把你请出去?”
佣人委屈不已,一旁的其他人也战战兢兢地帮忙劝说:“陆总,您看唐小姐她也没伤着,能不能就饶了露露一次?更何况刚才露露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唐小姐自己不小心……”
她自己不小心打翻了茶杯,陆总怎么能怪到别人头上?
“您这是是非不分呀。”露露小声抱怨。
“我就是是非不分。”陆仰止冷笑,寒眸中愈来愈多的不耐涌出来,“那又如何?”
对面二人哑口无言。
连后来跟进来的司机都被这一句震惊。
什么叫——我就是是非不分?
陆三公子的品行,尽人皆知。
可是如今,他已不是那个明辨对错、赏罚分明的上位者了。
为什么。
为了他怀里那个女人吗?
露露还要说话,却被身边人死死拽住,连身后的司机都在冲她摇头。 陆仰止却没再看她一眼,只把女人抱起来,一步步朝卧室的方向走去,留下一句冷漠的话:“把这两个人换掉,谁有意见,一起辞退。其他愿意留下的,手脚最好都伶俐点,这种事再发生一次,你们所
有人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纷纷低头,不敢造次。
偶有人大着胆子看过去,却看到那个前一秒还发着雷霆之怒的男人,下一秒却低头在女人耳边说着什么。
面色之温和,几乎和刚才判若两人。
露露委屈得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擦着眼泪,“凭什么呀,我要进去和他理论!”
“姑奶奶,你就别找事了。”司机无奈地开口,“如果你不想在整个罗马城里都混不下去,最好不要再去触陆总的霉头。”
“可是我做错什么了?”
司机摇摇头,“你什么都没做错,只是陆总他……”
他对唐小姐那种病态的执拗,是别人无法理解,也无法阻拦的。
“唐小姐对声音比较敏感,你们最好都注意着些,别再弄出什么太大太突然的声响,会吓着她。”
……
卧室里,唐言蹊被放在柔软的床垫上,看到男人肩膀的伤口隐约沁出血色,她微微垂下头,别开视线,“其实你不用对她们这么严厉,刚才确实是我自己不小心。”
男人低眉看了她两秒,唇梢攀上一丝凉薄的笑,“这时候说,不嫌晚?”
唐言蹊一愣,看到他眸间的浊黑,瞳光一闪,皱了皱眉,“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陆仰止对此避而不答,反道:“晚上想吃什么?中午喝粥的时候看你一脸不情不愿的,是想吃别的了?”
这种无声无息的温存让唐言蹊无端烦躁起来,她握了下拳头,盯着对方的脸,“你知道我是故意的,还要开除她们?”
“无所谓你是不是故意的。”陆仰止淡淡开腔,“你不喜欢她们,那就辞掉。”
这话倒是让唐言蹊喉咙一塞。
她顿了顿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们?”
男人俊漠的眉峰没有丝毫波动,稳如泰山,仍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下次这种事,直接告诉我,不必绕个弯子。杯子里的水那么烫,溅在身上怎么办?”
“陆仰止……”
“我说过。”他的嗓音不具备什么杀伤力,却连每个标点符号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让人很容易陷入他的节奏里,“我是非不分,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他看到女人苍白细腻的脸蛋上浮现出的复杂神色,低低笑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喜欢谁不喜欢谁都写在脸上,心里藏不住事。同样的,你也该了解我,我一开始喜欢你的时候你就不是什么通情
达理善解人意的女人,所以,想让我讨厌你,这种把戏还差远。”
目的被他这么直截了当地拆穿,唐言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男人看她的眼神没变,依旧是静水流深,温脉而包容,“你受了伤,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我让厨房准备些你平时爱吃的菜,嗯?”
唐言蹊静静坐在床上,没说话。
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很不喜欢这个男人温水煮青蛙的做派。
不管她做什么事,他都好像能云淡风轻地看穿,并且接受。
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他继续道,“你可以闹,随你怎么闹都好,闹到你开心为止。唯独一个底线,就是你不能做任何可能让自己受伤的事。”
就比如,刚才那个碎在她脚下的茶杯。
唐言蹊轻笑,眉目间却淡得捕捉不到什么笑意,“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有点不习惯。”
男人的薄唇一抿,无力感有一次蔓延进四肢百骸,“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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