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阵阵。
这是唐言蹊走进鬼屋大门里的第一个感触。
还没过检票处,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偏偏陆相思这位小祖宗还在一旁咯咯直笑。
配上眼前昏暗的场景,只让唐言蹊心头毛骨悚然。
检票员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接过唐言蹊手里的两张票,“行了,进去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她听这人说话都无端听出一股气若游丝颤颤巍巍的调调。
唐言蹊不敢再耽搁,伸手去接检票员递过来的票根,手指触到对方的手时,冷冰冰的温度如细针刺中她的穴位,惹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恨不得夺路而逃。
检票员奇怪地看着眼前还没进去就开始发抖的女人,“你没事吧?”
女人攥紧手指,笑得十分勉强,“没事。”
“心脏病高血压患者不能进去。”检票员又打量了她一番,懒洋洋往椅子上一坐,“这里每天被吓出毛病的人不计其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唐言蹊还没吭声,旁边的小姑娘就拽住了她的袖子,“走啦走啦。”
她望着女儿那张跃跃欲试的脸,到底是把满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跟着她往里去了。
检票员目送着二人掀开厚重的门帘的背影,打了个哈欠,喃喃道:“花钱找罪受啊……”
厚重的门帘里,再也接触不到外面的一丝光。
唐言蹊的眼前黑了一片。
陆相思也好不到哪去。
所幸的是地上有指引路灯,幽幽蓝光一路延伸到虚无之中。
陆相思眯了眯眼睛,跟着那灯光大步向前迈去,耳畔时不时有吹来的凉气,她想也不想就把T恤的帽子戴上了。
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人并没跟上来。
陆相思又顺着蓝光摸索回去,将手表的灯光打开,晃了晃那处。
只见那道纤细削瘦的影子还站在一进门的地方,没有前进一丝一毫。
她撇撇嘴,心里却乐开了花,走上去翻了个白眼,故作嫌弃道:“你是腿瘸了吗?走啊!”
说着,抬手去拉女人的手。
刚碰到她的皮肤就听到她的尖叫,而后狠狠打掉了陆相思的手,哆嗦着往后退。
“嘭”的一声,是女人的后背重重磕在了墙上,“不要,不要过来……”
陆相思皱了下眉,用灯光照着自己,“你发什么神经,是我。”
唐言蹊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人死死攥着,咬着唇,掐着手心,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相思……”脚下如坠千斤,她很缓慢地挪动步子,蹭到女孩身旁,牵起她的手。
肌肤相触,陆相思的小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认怂,我们现在出去。”
手心这么多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在一片漆黑中,唯一的灯光把女孩脸上呼之欲出的鄙夷描摹得更加尖利。
尖利得好像一把剑插进了唐言蹊的咽喉,“我……”
想出去。
她想出去。
她没有任何一刻比此刻更确定她想逃离这里。
可是女孩扫兴的表情却死死堵住了她的嗓子,让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就知道你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陆相思瞪了她一眼,随口道,“平时看着像模像样的,紧要关头还不如庄清时胆子大。算了,只要你以后离我和我爸远点,别再逼我管你叫妈,我就带你出去。怎么
样,划算吧?”
唐言蹊怔怔地看着她,一时无言。
女孩天使般甜美的笑容被周围的环境盖上了一层浓重的霾,“答不答应?”
边说,还边用手表的灯光晃着四面八方沾染着血迹的墙壁。
窒息感越来越浓烈,唐言蹊怕得紧闭双眼不敢睁开,心跳都慢得好似下一秒就要停止。
女孩的晏晏笑语近在咫尺,“我不会管你叫妈妈的,唐言蹊,只要你接受这件事,我们就出去,不用再受这份罪了。”
——我不会管你叫妈妈的,唐言蹊,只要你接受这件事,我们就出去,不用再受这份罪了。
走廊里的阴风吹得更大。
白骨森森,血光粼粼。
有不明所以的凄厉的哀嚎夹杂着喟叹和尖锐的嬉笑飘荡在空旷的黑暗里。
唐言蹊僵着身体立在原地,肩膀忽然被一只从后面伸出来的、没有温度的手拍了拍。
她下意识回头,却看到了一张皮开肉绽的脸,嘴角扬着诡异的弧度,眼珠子都吊在外面。
瞬间的静谧。
“啊——!!!”
……
陆相思一惊,奈何唐言蹊再瘦也还是个成人,她完全接不住女人跌倒的身体,眼看着她瘫在了地上。
而地上好巧不巧地铺满了各种柔软的“尸体”,她们此时正踩在“尸体”上。
唐言蹊的手一摸到地面那湿淋淋的血迹,两眼一翻,麻木紧绷的神经仿佛扯到了极限,下一秒就要断裂。
陆相思盯着女人的脸。
不期然却看到她眼角的痕迹。
眸光一深。
那是——
哭了?
女孩晃了下那突然出现的“鬼”,“鬼”显然也被唐言蹊的反应吓住,呆呆地站在那不知所措。
“你一个在鬼屋工作的人居然能被游客吓着,丢不丢人?”陆相思扶额,无奈道,“她没事,你走吧。”
“鬼”回过神来,刚要走,想了想还是停了步伐,建议道:“你们沿着这条路往回走就到出口了,她这个样子实在……”
“知道了。”女孩虽然只有五岁,眉眼间的气质却早已成熟而有威仪,“我们自己看着办,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鬼”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自己,继续埋伏进了黑暗里。
陆相思把手表的灯调到了最亮,走到她面前,用鞋尖轻踢了踢女人的鞋,“喂,没事了,刚才就是个装神弄鬼的工作人员。”
女人没反应。
陆相思不耐道:“唐言蹊!”
女人还是没反应。
若不是她的眼睛还睁着,陆相思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被吓晕了。
想起这厮进门前信誓旦旦说自己不怕鬼,不禁冷笑。
她还真会夸张、真会逞能呵。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句能信?
她不是还说过,说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吗?
……也,都是假的吧。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眼前本该让她万分得意的场景,忽然也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手工做的小皮鞋踏着地上的“尸体”,小手牵起女人冰凉的手,陆相思兴趣怏怏道:“走了!不玩了!出去!”
这句话,让唐言蹊脑子里僵滞的齿轮突然“咔嚓”地转动了一下。
耳畔是谁的声音不停不停地循环,无限放大——
我不会管你叫妈妈的,唐言蹊,只要你接受这件事,我们就出去,不用再受这份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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