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话让池慕和电话那头的厉东庭同时语塞。
良久,池慕眯着眼,问了她一句:“你怎么知道唐言蹊和英国Town家有关系?”
苏妩吃完面包,动作缓慢地用湿巾擦了擦手,莞尔一笑,“我不知道啊,猜的。”
其实是她小时候,爸妈每到结婚纪念日就出去腻歪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小苏妩总会被送到爸爸的妹妹、也就是她姑姑家。
有一年刚好赶上有人来拜访她姑父,一个风姿奇绝的男人,带了一个看上去不怎么好相处的小丫头。
那时小苏妩也在场,姑姑便温声浅笑着教她:“那位叔叔长得是不是很漂亮?他从英国来,姓唐。”
小苏妩心领神会,乖巧地叫了声:“唐叔叔。”
那男人淡淡颔首,将身旁的小丫头推向小苏妩,“去和姐姐玩。”
女孩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眉眼间却半点提不起兴致。
不过走近了苏妩,却忽然眼睛一亮,诡异地伸出手,“你叫什么名字啊?长得好漂亮。”
小苏妩被她的表情吓得往后退了退。
后来长大了,进了娱乐圈,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那个表情——
色眯眯。
可惜,当时的小苏妩还看不懂,又碍于礼数,再不舒服也只能将对方带进自己的卧室。
她拿出了平日里最喜欢的洋娃娃,对方鄙夷地看了一眼,根本不伸手去接。
而是叼着糖,模样痞痞地问了句:“有电脑吗?”
小苏妩,“……”
她无奈,随便找了个借口掩上门跑了,路过客厅时,却无意间听见了大人们的谈话。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养着她了?”出声的是她姑父,嗓音温淡。
姓唐的叔叔沉默片刻,“嗯。”
姑父轻轻一嗤,连嘲讽都优雅得不像话,“什么时候你也开始搞慈善了?真看不出来。”
唐叔叔平静道:“养个孩子有什么难,多花一份钱而已,我又不缺。”
倒是姑姑忧心忡忡,“你想养她,带回欧洲养不好吗?她才这么小,你和江姗又不常回来,她一个人……”
姑父搂着姑姑,在她耳边低低徐徐地笑开,“说什么傻话呢,素素?你还真当姓唐的是大慈善家了?他愿意养着那小丫头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指望他带回去当心肝宝贝宠着?”
他们又说了几句什么,小苏妩没听清,又或者是听清了但没记住。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唐叔叔家那个喜欢玩电脑的小丫头,渐渐地也忘记了。
还是前几日拍戏偶遇唐言蹊和陆相思的时候,唐言蹊那副殷勤讨好色眯眯的表情与记忆里的小丫头如出一辙,这才让她突然又回忆起来。
爱研究什么编程代码、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在步行街上买了一堆小吃,嘴巴停不住……
大约,真的是她了。
苏妩托着腮帮,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叉子扎着盘中的培根。
若说墨少背后强大而神秘的靠山来自英国,她能想到的、和这件事能扯上关系的人,也就只有唐叔叔了。
但话又说回来,当年唐叔叔对那小丫头的态度相当随意漠然,倒不像是会为了她和陆氏大动干戈的样子……
唐言蹊。
她在唇齿间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不禁笑了。
桃李无言,下自成蹊么?
……
容鸢飙车赶到陆氏时,门口已经被各路记者围满了。
一见她下车,记者们像蜜蜂一样嗡嗡地往她身边涌。
她自从几年前脚腕受过伤之后,医生就警告过她不准再穿高跟鞋。
可是行走职场,女性本就比男性吃力些,高跟鞋是最简单可以增添气场的物件。
所以她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边读书边做康复训练。
每每疼得汗如雨下,容鸢都告诉自己,这都是她犯傻的代价。
等她王者归来的那一天,再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她逼入生死绝境了。
美眸间析出寒芒,红唇微启,掷地有声道:“来人,开路。”
陆氏的保镖很快为她打开了一条路,她踩着高跟鞋,目不斜视地走过这庸庸碌碌的人群。
蓦地,一支话筒捅到了她眼前。
拦住了她的去路不说,还让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健壮有力的臂膀勾住了她的腰。
容鸢一愣,抬头。
男人俊漠的侧脸近在咫尺,冷厉之色于其上悄无声息地蔓延。
他没看她,只淡漠地望向举着话筒的记者,低沉开腔:“拿开。”
无波无澜的两个字,却偏偏仿佛连标点符号都带着一股不容违逆的存在感。
记者怔了怔,没动作。
男人耐心尽失,等都不多等一秒,便直接伸手把那只话筒的支架从中折断。
容鸢心中被什么狠狠碾过,眼神也逐渐复杂起来,“霍无舟……”
男人垂眸看了她一眼。
她偏过头,压低声音,漠然道:“你这样对待记者,他们过后不一定会怎么抹黑陆氏。我不希望有人说陆氏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男人顿了顿,无框眼镜下的眸子闪过一丝深邃的冷意,“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容鸢呼吸一窒,咬牙,“是。”
没有他,她也能摆平。
男人“呵”地冷笑了一声,深眸扫过周围的保镖,“若不是陆氏尽出这些没用的废物,我也懒得费心。”
容鸢刚要反驳,另一边又有一支话筒朝急急她递过来。
霍无舟反应极快,直接将女人凌空抱起,大步走向面前的旋转门,连衣角都没让对方捉到。
容鸢一时间僵在他怀里,下意识抓着他的衬衫领口,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前台几位小职员看到这一幕,下巴都要惊掉了。
那个小女人一样被男人公主抱着走进大厅的……
是她们天威难犯的容总?!
感知到周围人的目光,霍无舟皱了下眉,将她放下。
可女人还没回过神,纤细的手指还抓着他的衬衫。
原本熨帖工整的领口完全被她攥得皱巴巴,他拧眉,一双黑眸透过镜片,居高临下地攫着她白净明艳的脸,“你攥够了没有?”
容鸢如被烫了手,倏地松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稳住心神,出声道:“谢谢。”她又看了看他狼狈的衬衫,抿唇,“今天下班我让秘书赔你一件新的。”
“不必。”
容鸢自嘲地笑。
其实她根本也没指望他会答应,不过就是通知他一声罢了。
买不买赔不赔的,也还是她说了算。
“我上楼了,你回去吧。”她捏紧了手里的包包,和他告别。
“几点下班。”霍无舟问。
“不知道。”容鸢按下电梯,安然道,“你不用做这些司机保镖才会做的事情,这些事……”
不适合他。
他本应该裹上披风,做那位叱咤网络风云的丹麦英雄霍格尔。
男人闻言,相当冷漠地勾了下唇,凑近了她,打量着她的脸,“怎么,褫夺了我在陆氏的职位,现在打算连一丁点位置都不留给我了?想赶我走了?”
他压下来的俊脸赶走了她周围的空气,让容鸢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电梯的门打开,她像逃亡般两步跑了进去,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些。
她看着他那双风雨如晦的眸,静静道:“没有。”
在两扇门合上之前,霍无舟似乎又听到女人落寞的话音——
“我怎么会赶你走。”
从来,都是你赶我走。
他皱了皱眉,为自己从她言语中莫名听出来的弦外之音而不解。
还来不及询问什么,电梯的门便重重关上。
容鸢望着两扇门,脑子里想的却是被那两扇门隔绝的男人。
他们之间,好像总是差那么一点。
她靠在墙上,这一刻,再无平时的盛气凌人,只有闭上眼睛,深深的无力和悲凉……
到了顶楼,电梯“叮”的一声响,门向两侧撤去。
她踩着高跟鞋,气势万丈地走出来,又是个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容大小姐。
“容总。”宋井瞧见她都有点慌。
容鸢冷冽的视线掠过他的脸,半句废话也无,开门见山地问道:“陆仰止呢?”
连“师哥”都不叫了,看来这别扭还没闹过去。
宋井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陆总在大会议室,和欧洲分部开视频会议呢。”
容鸢柳眉一紧,“他又抽什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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