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燃着淡淡熏香,公仪音吸吸鼻子闻了闻,见只是普通的安神香,方才安下心来。
三人在房中的长条凭几前对坐下来,很快,方才那唤作窈娘的妇人便敲门而入,手中拿着一托盘,托盘上放着白玉雕制的酒壶并几个同色玉质酒杯。
她扭动着腰肢,笑意盈盈将酒壶和酒盏放下,示意三人慢用。
谢廷筠谢过她,抬眼浅笑道,“窈娘,将瑶瑟唤来。”
“哟,谢七郎,瑶瑟这会子怕是不得空啊。”窈娘掩唇媚笑,头上的钗环也跟着叮叮当当颤动着,满头金光晃花了人的眼。
谢廷筠拿扇子挡住她头上刺眼的光,皱了眉头道,“怎么?我谢七面子不够,难道秦九郎也请不动瑶瑟吗?”
窈娘看了不动如山坐在原地的秦默一眼,眼珠子一转讪笑两声,面上的褶子愈发深了,“七郎这是哪里的话,窈娘我这就去叫瑶瑟过来,哪怕得罪其他客人,也要先把七郎和九郎伺候好啊。”她嘴里说着,脚下却未动。
谢廷筠从袖中摸出一吊五铢钱扔给她,“可别叫我们等久了。”
窈娘眉开眼笑接了,连连点头道,“自然……自然……”这才心满意足地又扭着腰肢退了出去。
谢廷筠一手拢住宽大衣袖,一手执起几上的酒壶,先替自己将酒杯满上,又给公仪音和秦默各斟了一杯。
他晃着酒杯中透明的佳酿,微眯了眼眸轻嗅一下,面上显出餍足的神色。他转过眼睛,看向公仪音,她长长的睫毛浓密而卷翘,在窗外透进来的幽微阳光下,微微颤动着。
谢廷筠眨了眨眼,勾唇笑道,“无忧,这沉梦可是建邺城中难得的好酒,品过这沉梦,你定会觉得此番来明月夜,确是不虚此行啊。”
公仪音垂下眼睫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酒酿,酒液熹微透明,泛着一种莹润的金珀色,隐隐有醉人的酒香飘来。
谢廷筠喝一口,接着道,“酿这沉梦的水,取了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一盅,再加上野白蓼子花,五加皮,桂枝,甘草,麻黄,白茅这六子草本,并三寸雪糯酿制而成。最后还需成年的桃树下埋上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开封。”
“当真?”公仪音面露好奇之色。制作过程如此复杂,便是宫中御酒也不及吧。
谢廷筠一仰头,将杯中酒水饮尽,笑言,“窈娘是这般说的,至于是或不是……”他抬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我曾照着这个法子酿制过,只是最后酿出的酒,总比沉梦差那么几分。”
他仰头又是一杯,大袖轻舞,举止间显出些名士特有的狷狂不羁来,“罢了罢了,这沉梦啊,也就在这明月夜喝最有滋味……
谢廷筠垂了眼睑,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落寞神色。
公仪音也端起酒杯,学着谢廷筠的模样放在鼻端轻吸一口气,只闻酒香纯冽,浓郁绵长,果然是好酒。
她将酒盏置于唇畔,刚待饮用,却听到秦默淡如烟雨缥缈的声音传入耳中,“你既不善饮酒,便不要多喝。”
公仪音停下举杯的动作,侧头朝秦默望去,想弄清他这话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谢廷筠听的。
谢廷筠却飞快反应过来,执酒杯的手微一抖,有几滴酒液洒落出来。他双眉微挑,饶有兴致地瞧着秦默,试图从他面上找出些什么来。
公仪音见秦默的目光落在自己面上,这才确定方才那话确是对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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