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存啊,如今家里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我们在你大哥家实在是住不下去了,就打算回靠山屯儿去,今儿过来跟你说一声,回头我们就走,你呢,就先在你大哥家住着,等到月底发工钱了,就拿着钱自己出去找个房子住……”
点心作坊里,沈德宝特意来找小儿子道别来了,刚才跟老婆子和闺女锵锵了半天,她们娘俩到底没犟过他,只好妥协了。
于是,沈德宝就赶过来跟沈金存说一声,打算跟小儿子打完招呼就走。
沈金存听说父母要走,也没有挽留,他也跟他大哥一样,早就看不惯沈若梅了,但是沈若梅又是他亲姐姐,再看不上也没办法,只好忍着,如今爹娘要带她走,他虽然舍不得离开爹娘,但是一想到就可以不用面对沈若梅了,心里也就没啥遗憾的了。
“嗯,那行,爹,你们路上小心点儿,等我以后得空,就回去看你们去!”沈金存爽快的答应,本来还想给爹娘雇辆舒服点儿的车子走,也算尽一尽做儿子的孝心,但是他的工钱都叫娘拿走了,他身上统共就剩下不到一百文钱了,就是想给他们雇车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作罢了。
“嗯,那我就走了,趁着天还早,先去车行雇车,你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儿也要注意保重身体,别把自己累着了……”沈大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头儿,叮嘱了几句,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因为行李多,沈德宝没让老婆子和沈若梅跟他一起过来,就留下她们娘俩在那儿看着行礼了,只他一个人去金存那儿打了个招呼,就去车行里雇车了。
他雇了一辆带棚车子的马车,怕路上冷,还买了点儿碳留着在车上烧。
等坐着车来到老婆子她们等他的地方,却见只剩下老婆子一人,正守着一大堆行礼转圈儿呢。
见只有老婆子一个人,沈大爷从车上跳下来,四下撒么了一下,说,“梅丫头呢?”
沈大娘焦急的说,“去买馒头去了,可是这都去半天了,还没回来呢!”
原来,沈大爷刚走,沈若梅就跟她娘说她饿了,要去买些馒头回来,也好在路上当干粮吃。沈大娘不疑有他,就把那三钱银子拿出来叫她去买,谁知买了这么久还不见她回来,沈大娘正急呢,沈大爷就回来了。
“那就再等等吧!”
沈大爷也没多想,就一边说一边把放在路边的行礼一件件的搬到了车上,末了,让沈大娘上车里继续等,他则出去转悠找沈若梅去了。
一个时辰后
沈若梅还没有回来,沈大爷和沈大娘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完了,那个畜生肯定是不想跟咱们回去,拿着钱跑了!”沈大爷气愤的说道。
“不能啊,她就三钱银子,好干啥的?她哥那儿她又回不去了,她就是想跑能往哪跑啊?”沈大娘的想法跟老头子的不一样,直到现在,她还认为她的梅儿是个好的,“老头子,你说,梅儿不能不是被人给抢了?要不,咱们去报官吧!”
“抢她?”沈大爷没好气的说,“她一没财二没色的,哪个脑袋让驴踢了能抢她?要我说,定是那畜生见我非要回去,她不想走,就拐了咱们那三钱银子跑了!”
“哎呦,那她一个小丫头,能跑哪去啊?”沈大娘跟沈大爷的思想根本就不再同一个频道上,这会儿,沈大爷正在为沈若梅拐走了那三钱银子发怒,沈大娘却惴惴不安的担心其女儿的安危来……
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车夫也不干了,他们也走不成了,最后,老两口只好陪给了车夫一件半新不旧的衣裳,抵了几十文钱,又跟人家点头哈腰的道了歉,车夫才让他们拿回搬到车上的行李。
因为没地方住,荷包里也没钱,老两口儿没办法,只好又灰溜溜的回到沈福存家里去了。
“哎呦,我也没下跪求你们啊,你们咋又回来了呢?”李巧莲看到公公婆婆又大包小裹的回来了,便堵在门口儿阴阳怪气的刺儿起来。
早上沈德宝刚说过往后就是李巧莲跪下来求他回来他都不会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打脸,现在被儿媳妇这么一讽刺,沈德宝顿时臊得老脸通红,表情很不自然的说,“梅丫头跑了,等我们找着她就走!”
“啥,跑了,跑哪去了?”沈福存从里间走出来,怀里还抱着孩子,听到爹的话,就问了一句。
“我们也不知道哇,就是拿着那三钱银子说是出去买吃的,结果就不见了……”沈大娘哭唧唧的说道。
到了这份儿上,她还是不能确定女儿到底是拿着银子跑了还是被人家给拐走了,此刻,她的心里真是又纠结又煎熬的,都要把她给愁死了……
沈大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女儿,这会儿已经吃饱喝足,正在客栈里呼呼大睡。
昨晚大哥家的小崽子嚎了一宿,她都没有睡觉,这会子正好把觉给补回来。
这一觉,从下午一直睡到晚上,又从晚上睡到四更时分,直到听到外头打更的梆子声,她才懒洋洋的坐起来。
嗯,睡得好饱,这下子,她也不困不倦的缓过乏儿来了,终于可以办正事儿了!
梳头洗脸,吃过早饭,沈若梅带着一块面纱出门去了,她一径来到湛王府的大门前,在王府的大门前徘徊着,她来这儿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进府去见沈若兰,用沈若兰年前曾经在乡下差点儿跟别的男人成亲,后来成了望门寡的的事儿威胁她,好管她要一大笔钱,这样的话,她就能利用那笔钱治好她的脸,顺便儿再过上锦衣玉食,金奴银婢的生活了。
她都想好了,要是沈若兰敢不给她钱,她就到王爷那儿告她去,不光把她做过望门寡的事儿跟告发出来,还要把她曾经跟张二勇那个泥腿子订过婚的事儿也一并周巴出来,到时候,王爷肯定会厌弃她的,那样的话,就算没要着钱,但是能把死兰丫给拉下来,她也是愿意的。
当然,要是换做她是沈若兰,就肯定会就犯的,凭她是谁,但凡有点儿脑子的,就不会为了几两银子为自己的前程犯险!
为了那老些银子,也是为了能有钱治好自己的脸,沈若梅忍受着寒冬的苦寒,在王府的大门前哆哆嗦嗦的等待着。
其实,她完全可以去跟侍卫说明情况,让侍卫这就去给她通传,好让她尽快见到沈若兰。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沈若梅情愿呆在外面儿挨冻,也不愿冒冒失失的闯进王府去见沈若兰,她要等着王爷离开再进去。不然万一王爷跟死兰丫在一块儿,再看到她受伤的脸,那他肯定会厌弃她的,她可不想这样。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他离开王府,确定他不在了,自己再进去找比较安全。
在她的脸治好之前,她尽量不去见湛王,等她的脸治好了再见也不迟,到时候,一掀起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让他惊艳的脸,想想都美!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在王府的门口儿足足等了一天,从早上太阳还没出来就开始等,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王爷从这儿出去,看来,定是一整天都呆在府里面了!
想想死兰丫现在也在府里呢,他可能呆在府里跟死兰丫做的那事儿,沈若梅就忍不住的心里阵阵泛酸,时至今日,她已然觉得自己是凤命,是沈若兰抢了她的命格儿,抢了她的男人,才害得自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所以,她变成这副样子一点儿都不怪她,也不怪害她的那些男人们,要怪就都怪沈若兰……
天彻底黑透了,沈若梅一看都这时候了,湛王也不可能出去了,才哆哆嗦嗦的回了自己的客栈!
一天下来,差点儿把她给冻死了,虽然已经快三月了,但北方的天气依旧是苦寒无比,在外面待一个时辰就能把人打透了,何况她一气待了好几个时辰?
这一天,因为怕上厕所,所以她一直忍着又没喝水又没吃饭的,真真是遭死个罪了,但愿明天能运气好些,别再让她遭这份儿罪了。
然而,老天爷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似的,一连十多天,她天天还没等亮天就去湛王府那儿等着,必得天黑透了才回去,可一连等了十多天,也没见到王爷出去。
在娘那儿骗的三钱银子早就花光了,又把身上仅有的两件首饰也给当了,要是再等下去,她很快就要没钱吃饭没钱住店了,沈若梅的心慌了,终于忍不住去王府的守门儿侍卫那儿打探。
这些天来,她天天在王府的门前晃荡,守门侍卫早就觉得她可疑了,只是见她的身手也不像有武功的样子,人也不是很灵利,就没有找她,没成想她自己到找上门儿来了,于是,毫不客气的把她拘了起来,要拿她当细作审问。
沈若梅一看不好,也顾不上会不会被王爷看到脸脸,赶紧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并一再表明是来看望堂妹的,但是怕王爷在家冲撞了王爷,所以不敢擅闯,就想等着王爷出门了再来拜见。
守门侍卫见她说得言之凿凿的,不像撒谎的样子,怕误伤到沈姑娘的亲眷,就把这事儿报到了里面,向沈姑娘求证沈若梅说得是否属实。
外头报进来时,淳于珟刚好不在,沈若兰正在净房里泡澡,娘和菊儿刚好在,她们娘俩正坐在外间的熏笼上做针线。
听到来报,穆氏奇怪的说,“莫非是沈若梅来了?她不是嫁人了吗?来这儿做什么呢?”
虽然她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个侄女儿,但是既然人家都到门口儿求见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大伯子的份儿上,她也不好把沈若梅赶出去,只好拔冗见上一见。
于是,在穆氏的一声令下,沈若梅被带到了王府的后院儿。
这是沈若梅第一次进王府(也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进王府了),她跟在一个婢女的后面,一边走一边痴痴的看着,王府很大,很华美富丽,厅殿楼阁,峥嵘轩峻,花园里林木山石,曲廊蜿蜒,穿过后花园,又曲曲折折的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沈若兰居住的素芳园。
素芳园修得非常精致,四间正房,朱窗碧瓦,宽敞气派,院子里假山奇石、珍稀花木、回廊婉转,不一而足,沈若梅看到沈若兰居然住在这里,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在她的意识里,这些本应该都是她的,但是现在,都叫沈若兰这个贱人给抢走了!
及至到了屋里,看到屋里锦纱笼罩,金彩珠光,屋里烧着银霜碳,烧得暖融融的,跟春天似的,二婶儿和沈若菊穿着家常的棉布衣裳,正坐在那儿做针线呢!
见此情景,沈若梅更嫉妒了,嫉火中烧,都快要把她的理智给烧没了。
“你是……梅儿?”看到一个蒙着面纱,身形消瘦的女子进来了,穆氏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了一声。
此时,沈若梅的脸上只露出一双发红的眼睛,这些天来因为常常忍饥挨冻,身子也瘦弱的不行,整个人都憔悴不堪的,跟从前面那个明媚艳丽的沈若梅派若两人,穆氏都有点儿不敢认她了!
“没错,是我。”沈若梅翁声翁气的应了一声,连句二婶儿都没叫。
穆氏一向宽和,并没有在意她的无礼,只盯着她脸上的面纱,疑惑的说,“梅儿,你怎么来了?好好的蒙个面纱做什么,对了,你不是嫁人了吗?又怎么会在这儿呢?你爹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呢?”
沈若梅听闻二婶儿说起她嫁人的事儿,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没有回答她别的问题,只说,“我是来找兰丫的。”
菊儿虽然也不喜欢沈若梅,但还是很礼貌的起身向沈若梅问了好,还笑盈盈的问她说,“梅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呢?”
小姑娘善意的笑容,看在沈若梅的眼里,就是一种炫耀和嘲弄,炫耀他们现在优越的生活,嘲弄自己现在的落魄。沈若梅咬了咬牙,没理会菊儿的问题,还白了她一眼,冷冰冰的对慕氏说,“我爹娘有事儿没来,是我自己来的,我要找兰丫。”
“谁找我呀?”
沈若兰泡完澡,刚从净房出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说是要找她的,听声音很像沈若梅的动静,她心中疑惑,就赶紧出来了。
因为沈若兰现在身怀有孕,淳于珟对她格外小心,特意吩咐过素素和茵茵,每次沈若兰洗完澡,都必须掺扶她进屋,所以,当沈若兰出现在沈若梅的面前时,就是一身雪白浴袍,一头乌黑的秀发湿漉漉的披散着垂在身后,两个婢女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像每走一步都万分小心似的。
看到她竟然享受着这样优渥的生活,而这一切本来都应该是她的,她现在落魄的都快要讨饭了,她却过得这么好,沈若梅嫉妒的都要变形了,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嫉火和怒气,于是窥着沈若兰,阴阳怪气的冷笑起来,“嗬!好大的排场啊,不知道的见你这么大的排场,定不会以为你只是个王府的贱妾,而会以为你是个王妃或夫人呢!”
沈若兰乍一进来时,都没认出那是沈若梅来,这才几个月不见,沈若梅就瘦得脱形了,而且脸上还蒙着个面纱,头发也又枯又黄的,身上穿的也破破烂烂,乍一看跟个叫花子似的。
本来看她挺可怜的,但是听到她那些膈应人的话,沈若兰立刻撂下脸来,“我可不像你,当贱妾都当上瘾了,当一回还不够又赶着去当第二回,怎么?这又是叫人家给休回来了?咋还这么狼狈呢?你不是嫁到吉州首富家去了吗?难不成吉州首富破产了?”
沈若兰一边讥讽着,一边脱掉鞋上了熏笼,跟娘和菊儿坐在了一起。
沈若梅听到沈若兰的嘲讽,气得满脸通红,刚要发作,忽然一眼看到她赤着的两只脚丫儿,那两只脚丫都白皙细嫩,光洁如玉,根本就没有烫坏的伤疤。
沈若梅一见,不觉为之一振,当初死兰丫的脚被烫掉皮了,是她亲眼所见,怎么这才几个月的功夫,竟完全好了,还一点儿疤痕都没有留?这是在哪治的啊?用啥药治的呢?
沈若梅像看到了希望似的,也忘了沈若兰对她的讽刺和贬低了,急切的说,“你的脚?你的脚怎么没有疤呢?”
“关你屁事儿啊?”沈若兰没好气的说,“你来干什么来了?怎么进来的?谁把你放进来的?”
穆氏看女儿生气了,急忙说,“你在里面洗澡,不方便打搅,是我叫人放她进来的。”
沈若梅盯着她那只脚看了一会儿,竭力平静的说,“我找你有事,想跟你单独说。”
沈若兰冷笑一声,接过茵茵递过来的毛巾,一边儿绞着头发,一边冷嗤说,“我可没兴趣跟你单独谈,有什么话你爱说就说,不说就滚。”
沈若梅听她屡屡出言不逊,终于忍无可忍了“沈兰丫,你最好别太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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