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十二月十四日。
一天的时间过去,成王刺杀戍阳侯府和魏相家的儿孙一事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在府养病的魏老丞相和从不上早朝的戍阳侯爷携子同时出现在金銮殿上, 略有耳闻的朝臣们看着他们讳莫如深的神色, 再看看阴沉着一张脸竟是比苦主还要愤懑的成王,不由心思各异。
因病休朝三日的老皇帝临朝, 百官三呼万岁之后, 他睁开老迈浑浊的眼睛往下一看。目光在魏老丞相和韩战父子身上停留一瞬, 他抬手道:“众卿平身。来人, 给魏卿家和戍阳侯看座。”
他摆了摆龙袍宽袖, 道:“两位爱卿乃朕之肱骨, 奈何岁月不饶人, 天不悯朕爱惜之心,朕也许久未再这大殿上见到你二人了。今日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何事要奏, 说吧。”
说话间, 他冷冷地瞥了成王一眼。
魏老丞相撑着扶手站起来要行礼,皇帝亲许他坐着说话。
魏老再三谢恩,复才坐下, 唏嘘道:“老臣愧对皇上圣恩, 明知吾皇近日身体欠佳,着实不该用此事让您忧心。但, 子嗣大过天,魏家侍奉主君千数年还从未遭遇过如此惊世骇俗的事, 不得已才请皇上定夺。”
魏老丞相为官多年, 自由自己的一套说话艺术, 此番抒情过后,适才叹声道:“想必皇上也有所耳闻,鱼孝日老臣安坐家中等几位孙儿冰钓归来,却未想到仅是几个时辰未见,老臣便险些和幼孙天人相隔……”
说道这里,满面沧桑的魏老哀婉地顿了顿,抬手拭泪道:“青天白日,就在太|祖帝君御赐臣下的庄子里,便有百余名杀手横刀行凶,若非有戍阳世子和我那不成器的孙子拼死击退了敌人,护住弟妹性命,老臣昨日便也随他们去了一了百了。”
“爱卿长命百岁,切莫说这样的丧气话。”
皇帝宽慰道。
“多谢吾皇。”魏老丞相抬手拜了一礼,随即正色道:“虽是有惊无险,但老臣想来便觉心如刀割。如今臣老迈无用,连子孙都护佑不住,还请皇上为老臣做主啊。”
戍阳侯爷也出声道:“微臣也请皇上做主!臣十岁便奉君命在沙场上杀敌戍卫天阳疆土,经历的生死不知凡几,却断未想过在这太平的京城之内,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对我戍阳侯府上忠烈之辈麾下屠刀。猪狗不如的东西,拿得起刀不去边关杀敌,倒是对女流幼儿逞威风,着实可恶!”
皇帝咳了一声,对他的用词虽有不满但也没有诉之于口,只扬声道:“刑部,大理寺何在?”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连忙出列,“微臣在!”
皇帝:“昨天交到你们手上的差事办得如何,可有在刺客的尸体上发现线索,□□的是谁?”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刑部尚书执笏躬身道:“禀皇上,那些刺客并非豢养的死士而是江湖杀手,身份已经确认,来自江湖上名阎罗殿的组织。”
“但臣昨日派兵前往阎罗殿,那里却已被付诸一炬,属下无能未能抓获一个活口。幸而,臣在千金阁买的线索,据千金阁阁主称,十日前确有人曾在阎罗殿以千两黄金为定金取戍阳世子与魏宣明少爷性命,但在四日前买主又不知何故撤了单子。”
皇帝:“那买主又是何人?”
听到这里,成王藏在亲王服广袖下的手猛地握了起来,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刑部尚书为难道:“微臣现在还未查出。千金阁不愿透露对方的信息,只是不知是那买主反悔还是买凶的另有其人。这不失为一条线索,还请皇上再给微臣两日时间,微臣定竭尽所能查明此人身份。”
“那杀手头目既然是从成王府抬出来的,问那千金阁作甚?”皇帝冷笑一声,看向自己的五子,沉声道:“成王,你且说你可认得那买凶之人?”
成王惊忙上前跪道:“父皇明鉴,儿臣不知,刺杀一事与儿臣绝无干系!”
“儿臣昨日与刑部说的便是实话,那杀手当真是毫无缘故就闯进儿臣府上,不待儿臣身边的人赶到护驾就抹了脖子。儿臣当时也是一头雾水,直到听说有人丧心病狂地刺杀魏家和戍阳侯爷的子嗣,那杀手就是其中侥幸逃脱的一人,儿臣这才知道,是有人蓄意诬陷儿臣!而现在因有心人的刻意误导,京城中人竟都指认儿臣是凶手,儿臣已是百口莫辩。”
成王阴狠地看了自己的老对手三皇子定王一眼,随即重重磕头叩首道:“父皇英明,请您为儿臣做主,还儿臣公道,莫让某些小人得逞啊!”
定王见状,也上前跪道:“父皇,儿臣有一事容禀,事关韩魏二府遭遇刺杀一案,儿臣也知道一些内情。”
“哦?你且说来。”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定王道:“十日前,儿臣的手下无意间发现成王府上一人行踪可疑,便留了心。那随从是五皇弟最器重的三子轩辕明的贴身心腹,绝非等闲人,他十日前和四日前都曾在西街口的一家赌坊出现过,刑部已经查实此地是阎罗殿的一处堂口。儿臣左思右想,这时机未免太过巧合,说不定对案情有帮助,不敢再因私情隐瞒,请父皇定夺。”
“三皇兄此言何意?莫非因一个贪赌的奴才出入赌坊,就能随意攀扯本王谋划了刺杀一事?皇兄此话不觉得太过荒唐吗!”
成王怒目而视,心底却是把轩辕明骂了个狗血淋头,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定王面对他的怒气毫不在意,笑道:“皇弟这话就严重了,为兄只是说明一个事实而已,奏禀父皇也只是提议将那随从提去刑部审问,免得错过线索并没有说是他是三弟你指示。三弟若持身中正又何必这般着急?”
成王:“此事与本王无关,我自是问心无愧,只怕有些人无中生有而已。”
他看着定王,眼底满是愤怒。
他已经认定这件事背后肯定是定王搞的鬼,自己的种自己知道,他不相信轩辕明有那个胆子对他阳奉阴违,但既然定王能知道轩辕明的人接触过阎罗殿,从中作梗再对他倒打一耙简直易如反掌。
而京中一天之内就出现了那么多对他不利的言论,说没有人在背后操纵傻子都不信!
这满京城,除了定王,还有谁更有动机为了对付他不择手段?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咬在一起,老皇帝眼底怒气翻滚,厉声道:“都给朕闭嘴!大殿之上非你二人争辩之所,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成王和定王住口,连忙诚惶诚恐地向皇帝告罪。
看他们偃旗息鼓,一直没有出声的韩战出声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皇帝不料他也有话要说,猜不透是成王还是定王的把柄落在了他的手上,心中顿时一紧。此事不论如何收场,他着实不愿意这件事和皇家扯上关系,让轩辕氏和韩家、魏家生出嫌隙来。但既然韩战已经提出,他也不能不听,只好静观其变。
韩战起身道:“启禀皇上,臣虽不知是谁要买臣与常宁性命,不过昨日,臣在阎罗殿毁尸灭迹之前,已经抓到了阎罗殿的杀手共计三十人,连夜讯问,现呈上供词,请皇上过目。”
他拿出奏折,双手递上。
众臣皆惊,大理寺卿更是沉不住气道:“世子既然已经拿到如此重要的人证,为何不派人通知我等,是信不过下官和李大人的办案能力吗?”
大太监连忙下来取证,皇帝并不阻止大理寺卿的质问,见韩战对此充耳不闻,心里就更多了一分在意。
待看到供词所述,饶是他早有准备,还是腾地龙椅上站了起来,怒不可遏道:“可恶!兀那莽犬,欺人太甚!”
“皇上息怒。”
百官始料未及,连忙跪请他保重龙体,皇帝也没叫他们起来,看着半跪着的韩战道:“韩将军,这份供词你有多少把握内容属实?”
“若无十分把握,微臣岂敢将供状面圣。”韩战道,“前日与那些杀手对阵时,臣发现他们的武功路数与域外有关,特去查证。因此事涉及军机,在未确定之前不便对外透露,还请李大人与王大人莫见怪。”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深知兹事体大,哪里还敢再计较韩战的知情不报,连道无妨。
皇帝让百官起身,就西莽在天阳布暗桩以及刺杀一事讨论起来。
金銮殿上一时上下齐心,便是成王和定王都摒弃前嫌专心议起此事,等在青龙门前的轩辕旭等了半日都没看到里头的动静,不由惊讶。
他道:“我还道这次三皇兄和五皇兄必定会咬死是对方下的暗手,听说他们昨天还见了不少朝中党羽,定要搅得一番天翻地覆呢,怎生这般安静?”
苟梁悠闲地闻着茶香,漫不经心道:“王爷既不是渔翁,还管得鹬蚌如何相争?”
“我是不是那渔翁,但总有人是的。”轩辕旭遗憾地说,“要不是父皇不愿把这件事弄得太复杂,偏要把我摘出来,也不许我过问,我现在还能在里面听个热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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