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对于常校尉想讨将军做媳妇这件事,在最初的惊愕过后, 戍阳军上下虽然同出一气地不看好他, 但也没有多少人奚落他。
这些年亲眼看着魏宣明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一抹脸又义无反顾地往韩战的墙上撞, 他们安慰他的理由从来都是:让令堂把你再生一回, 将军一定会看上你的。
是的, 五年来出生入死的袍泽之情让戍阳军上下宽容魏宣明爱吟酸诗, 魔音催耳等一切毛病, 质朴的士兵们带着厚滤镜看他, 怎么都是好的。
他善谋, 他勇敢,他讲义气,真要挑拣, 也只有他不够出色的相貌配不上将军了。
然而这一天, 苟梁用行动推翻了他们的认知。
常年糊满腮帮让人辨认不出轮廓是圆是方的大胡子被撕下来,白皙的皮肤泛红,在阳光下甚至有中晶莹剔透的错觉。接着, 苟梁把他脸上粘着的惹人厌恶的长毛大痣也除了, 用药水抹去脸上的斑斑点点的黑色雀斑,露出真貌。
瓜子脸, 桃花眼,微笑唇, 小酒窝的完美组合。
美若出尘, 无可挑剔。
韩战对人的相貌一向看得很淡也不能否认苟梁的模样让人惊艳, 但此时他无心欣赏。韩将军第一时间所想到的都是苟梁为什么要如此伪装,为什么假造籍贯混入军中,他是否是敌军的奸细这类问题。
正要质问,对上苟梁的桃花眼的时候,韩战忽然收了声。
苟梁的眼睛很特别,没有了眼皮子上那堆斑点的遮掩而变得十分抢眼,哪怕此时正装着紧张和忐忑,仍然难掩那双桃花眼里勾人的魅力。
这让韩战不由自主就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全无好感的人。
狐疑地看了苟梁片刻,韩战猛地站起身来。他表情冷凝,出手捏住苟梁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细细地看,越看,眼里凝聚的风暴就越冷冽。
“我道是谁,”韩战冷笑,“原来是魏大少爷,韩某失敬了。”
他曾经见过魏宣明,被他那少女怀情的妹妹拉着远远地看过她的心上人,从妹妹口中听过无数对他的风华才智的赞誉。哪怕当时仅是惊鸿一瞥,时隔多年,他还是认出了对方。
韩战缓缓放开手,一向淡漠而深邃的眉眼里风起云涌。
苟梁清了清嗓子,对韩战行了一个世家礼,称道:“韩兄客气了,小弟请世兄安。”
他微微一笑,看着韩战的眼睛仿若眼生桃花,带着暖香沁入人心一样让人心尖发痒,不受控制地被蛊惑。
怎奈,韩世兄完全不动如山。
他坐下来喝了一杯冷茶——事实上,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心里早就翻滚着惊涛骇浪,又怒又惊又气又恼,完全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连喝了三口茶水,韩战才抬眸看向苟梁,嗤笑道:“我道你躲在哪里,竟似泥牛入海不见踪迹,原来一直就在我眼皮底下。魏宣明,我该赞你智计无双还是该说你不知死活,嗯?”
他气场全开,那冰刀子一样的眼神杀向苟梁,让苟梁差点心跳破表捂脸尖叫——好、好帅!!不能呼吸了!!!
好在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苟梁稍微对主神大人的气质杀免疫,坐到韩战身旁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说道:“韩战,我们之前是有点误会,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气也该消一消了。你看,咱们现在也是他乡遇故知,实乃人生一件幸事,不如就一插泯恩仇,怎么样?”
韩战把他硬塞过来的茶杯重重地丢在了桌上。
“哐当”一声,韩战出手如电一把揪住他的领口车过来,压低声音冷冷地说:“看来你是真的不知死活。”
“魏宣明,当年你那般戏弄我妹妹,给我戍阳侯府的羞辱韩战没齿难忘。既然你现在迷途知返,知道要回京城了,那你就乖乖和我妹妹成婚。”顿了顿,韩战松开苟梁的衣领,道:“只要你知错能改,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
苟梁眉头一皱,抓住他要离开的手,诧异道:“韩战,你没病吧?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竟然还要我和你妹妹成婚?你这么做,置我于何地?又置你自己于何地?!”
被苟梁的真实身份刺激到的韩战刚才都没想起这件荒唐事来,现在被提醒,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喜欢我?”韩战用力抽回手,冷笑道:“我远在边关对你魏大少的风流事也有耳闻,你招惹的人还少吗?既无心,为何偏要给人念想?魏宣明,相识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也是这般不负责任的人。”
“冤枉啊!”
苟梁叫屈:“除了你,我招谁惹谁了?不说别人,就是你妹妹,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就成了我的错了?我真是比窦娥还冤,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给过你妹妹什么念想了?戍阳侯府提出来的时候,我早就表态否决了,是你们全当我放屁。为了这事,这些年我连家都不敢回,难道还不够说明我的态度吗?”
“韩战,我从来没骗过你,今天我就把话和你说明白了。”
“我魏宣明就是不爱红颜,就算没有遇见你,我也绝不可能娶一个女人。更何况,今生今世,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你一个人!韩战,这种话以后都不许再说了,我……也是会难过的。”
韩战眸光微沉,拿起茶碗又要喝水,但见刚才一番举动茶碗里的水已经不剩多少了,苟梁很有眼色地给他重新倒了一碗,满脸的讨好。
韩战嘴角一抽,一点都不想喝了。
这些年戍阳侯府从未放弃过搜捕魏宣明,哪怕时过境迁,但只要小郡主一天忘不了他,一天不成婚,戍阳侯府上下就和他死磕到底。谁曾想魏宣明够狠,说走就走,这五年来竟从未有一次回府探亲,和所有和他有关的人都断了联系,就像是完全消失在这是世界上一样。
韩战私心里就一直想着,找到魏宣明之后他一定打断那小子的腿把他押送回京。
可面对苟梁——这个出生入死的同袍,这个心意相通的知己,这个有勇有谋的下属,这个为他挡箭的救命恩人,这个恋慕痴缠他整整五年的疯子——韩战却束手无策了。
打?
这些年他就没少打,皮肉上的教训对这混小子而言完全是浪费功夫。
骂?
这些年他骂的还少吗?这泼才的脸皮比戍阳城的城墙还耐摔打。
这厮的厉害,韩战早就领教够了。
其实,苟梁说的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这天底下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妹妹能够找到合乎自己心意的那个人着实不易。而他妹妹这些年越发执拗,非魏宣明不嫁,他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可到底不愿意唯一的妹妹郁郁寡欢,孤苦一生。
可当久寻不到的魏大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又不确定了。
他是打从心眼里欣赏对方,但不说苟梁那爱男色的毛病,就是苟梁真的不愿意,韩战也不下去手去逼迫他。
心中千头万绪,韩战还没相出办法来,就见苟梁支着下巴笑眯眯地同他说:“韩战,你还是趁早放弃吧,这件事没得商量。要是你敢逼我,我就亲你,当着你妹妹,当着全天下的人面,说我爱你爱的发疯,说你对我始乱终弃。”
韩战原本有些松动的表情一下子又冷回了冰点。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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