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中居传来哀嚎哭声,庒琂并未听到,那会儿她正在里间专心致志抄佛经,两耳不闻窗外事。
子素和三喜在院中修葺花草,她们两人听到了,大约出去瞧了一眼看到有事发生,便匆匆进里间给庒琂说。听子素说寿中居目今发生的事,庒琂坐不定了,要过去看看。
子素欲拦。
庒琂道:“姐姐,怕此事因我而起,不过去瞧瞧,如何对得住四姑娘。”
此事说的正是小姨娘和四姑娘来寿中居求老太太要纯光去东府作法的事。
子素让三喜留在镜花谢,不要跟去掺合,她自己随庒琂去寿中居。到了寿中居外头,先看到庭院廊下周围站满了丫头婆子。中府大门外头,停搁有一顶轿子,抬轿子的蛮力婆子靠在门首,两人一堆往里伸头望,交耳低语议论。
那院子中站有小姨娘的丫头伶俐和四姑娘的丫头静默。庄瑜扶着她母亲小姨娘上了台阶。小姨娘哀相柔弱,手撑在门框上,哭得肝肠寸断。竹儿和梅儿等几位丫头在屋里劝说些什么话。
小姨娘哭道:“我也没求过老太太什么,只求老太太分拨些怜爱给我们。其余的,我不敢奢求。孩子出世也没几日,日日啼哭,不能睡眠。若不是担忧,怎来求老太太请仙姑去作法?老太太不应,我是不肯走的。”
说罢,扶门跪下。
庄瑜也跟着跪。
竹儿等几个措手不及,难以劝解,又进去给老太太报说。
庒琂远远的看着,心里想,这事儿多半是太太们让小姨娘来说的了。可不是要请纯光出寿中居?她心里惊喜,缓缓移步走去。
到了伶俐和静默跟旁,稍稍定下,侧眼望了她们半眼,见那两个丫头满目泪痕,知她们陪了半日了,也跟着伤心哀求。
接着,庒琂轻轻的提起裙子上台阶,走到庄瑜和小姨娘跟前,本想弯腰扶一扶那二人,巧是竹儿从里头出来了。
竹儿见庒琂,颔首点礼,再左右使出眼色,示意边上的人去驱散外头站的丫头婆子们。
一时间,梅儿、兰儿、菊儿等有头脸身份的丫头出去驱赶,没半会子,外头的人跟云烟一般,消散殆尽。
看人散去,竹儿才弯腰扶小姨娘,和气声色地说:“姨娘,你先起来。”
小姨娘不肯起,摇头,泪洒直下。
竹儿又对庄瑜道:“四姑娘,请你也扶一扶吧!”向庒琂也求道:“姑娘,帮个忙。”
庒琂弯腰,扶小姨娘,小姨娘不动,又扶庄瑜,庄瑜哪里肯动?
这母女二人铁心要跪出个结果,可见心肠坠下万斤秤砣,提不起来了。
庄瑜见小姨娘哭成这样,道:“请姐姐进去再求一求老太太,发发慈悲。”
竹儿为难道:“姑娘,老太太说了,姨娘才生产完,身子要紧,为这等事来闹,对身子保养不利。再说,小爷吃睡不安稳,先找大夫来瞧瞧。仙姑这几日潜心在佛事上,正是清修关键时刻呢。”
小姨娘道:“老爷年岁高,天幸得一子。老太太难道不觉得该珍惜么?府里爷们姑娘们出生,老太太是欢喜至极,要什么给什么,哪里不依的?就是琂姑娘来时,也是轰轰烈烈。如今,我就这个小小的请求,老太太都不肯依。为何呀!”
庒琂听到小姨娘牵扯出自己来,再也不敢帮扶,只侧立在一旁,左右不是。
小姨娘语音之后,是凄凄凉凉的哭泣,屋门内外站着的人,看着可怜,闻之动容,却有话难开口。好在这时,老太太的声音从里头传喝出来:“哭个什么,让佛祖都不能安坐。就进来吧!”
听得。
竹儿惊恐万分,艰难地露出笑意,招呼梅儿等丫头子上来扶小姨娘和庄瑜。那会儿,院中站的伶俐和静默快步上来,接过他人的手,各自扶住各自的主子。
到里头。一眼看到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闭目静神,炕桌中摆有一尊玉鼎香炉,鼎内焚有檀香,那檀香虚无缥缈的从鼎纹细孔冒出,袅袅娜娜,弥漫散开。
众人轻步,不敢重踏声扰。
竹儿先在众人前头到炕边给老太太回话,大约是说姨娘和四姑娘、琂姑娘来了。
老太太睁开眼睛,看到众人怯生生,怯弱弱的在门帘下头。小姨娘哭得双眼红肿,那身子佝偻着,想必她产后保养,身子尚未复原康壮。她只盯住小姨娘一人看,良久,对竹儿道:“软座吧!”
竹儿对小丫头子招手。不一时,小丫头子端来一张独凳软坐,伶俐和庄瑜扶小姨娘坐下。
老太太见她坐定,道:“自古常言说,求佛切莫啼哭,求人切莫带怒。你们今日来,一求佛,二求人,又哭又怨。别说我见不得,连佛门的人也不能听的。可见你们不懂事。”
老太太说的话是指责小姨娘,连站着的人也一并指责了。如此直白的话,谁人听不懂?遂而,小姨娘擦拭泪水,换出一张笑脸,倾了倾身子,对老太太道:“请老太太恕罪,我也是担忧。不然,怎敢来扰老太太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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