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戏了。
老太太点的是一整出《藏蕉梦》。
这出戏原有个典故:说春秋时期,有一位砍柴为生的樵夫,有日出外砍柴,在路上偶见一只惊恐乱蹿的鹿,樵夫穷追猛赶将鹿打死,又怕遭人看到来分舍,于是他将鹿藏在壕沟里,再用芭蕉叶遮住。得到一只荤食动物,他喜不自胜。等他农作回来,想去取回鹿,忽然忘记把它藏在何处,故以为此前做了一场得鹿的梦。沿途中还跟人提及。恰好,有个人听到了,按照樵夫说的去找,果真在壕沟里找到了。
这人回到家告诉她夫人说:“去山上砍柴的樵夫梦见得到一头鹿,可不记得在哪里了,我今日按照他的梦去找,竟找到了,想不到他的梦竟然是真的。”
夫人说:“若说樵夫梦见得鹿,他怎不知晓地方?你真的得到鹿,怕也是梦吧?”
那人说:“既然我得了鹿,何必计较是他人之梦或我之梦?”
谁知,樵夫回到家,心里惦记那头鹿,不甘心。到夜里,他梦见藏鹿的地方了,还梦见代他取鹿的人。次日,按照头夜的梦去寻找那人,可那人不承认,两人争吵不休,于是找到官夫,请他裁判。
官夫说:“当初真得到鹿,你说是梦,真梦到鹿了,你以为是真实。他真拿了你的鹿,又同他争取。你夫人坚持说是梦,没人得到过鹿。如今有鹿在,那你们就平分了吧!”
樵夫觉得十分滑稽,说:“你怎能将我梦见的鹿分给人呢?”
樵夫不满裁决,上访至国相。
国相听闻后说:“是梦是幻,我不能分辨。想辩解梦境,只有黄帝孔丘有这个能力。可惜黄帝孔丘亡故了,谁还有这能力?依我看官夫裁决的话可行!”
此出戏又叫“蕉叶覆鹿”。
众人围在老太太旁观看远处戏台,品赏的同时,老太太还一边给解释。
老太太道:“这戏常人点得少,因只有嘴皮子功夫,不打不精彩。要我看,用在家常生活,也是十分之恰当。哪里能论得长短真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便快活了,看得真真儿的,未必能长寿,看后头说的,黄帝孔丘就是不长寿,如果不然还能万寿无疆解梦呢。”
庄琻在跟旁接道:“总归是樵夫得到的,怎就记不起来了?还说梦见!乡野之人,多是有头无脑,有福难消受。”
四姑娘庄瑜忍不住笑了出来,庄琻等人急是回头看她,问她笑什么。
庄瑜道:“以前读白居易的诗,还不知其中故事。如今老太太这么解释,我倒想起香山居士的诗来。”
庄瑛催促道:“妹妹想起什么诗?说来我们听听。”
几姐妹再催促一回,庄瑜才道:“莫惊宠辱虚忧喜,莫计恩雠浪苦辛。?黄帝孔丘无处问,安知不是梦中身。?鹿疑郑相终难辨,蝶化庄生讵可知。?假使如今不是梦,能长于梦几多时。”
念完,姐妹几人俱不言语了。
独是庒琂喃喃道:“疑梦多思,俱是无益。梦幻如泡影,浮华似烟云。”
庄瑜深深看了庒琂一眼,便继续看戏。
这时,外头忽然来传,说有几位夫人来了,是老爷请的客人家眷。老太太听后嘟囔几句,让人去请。后头,在太太桌腾出一桌来招待,各自客气几回。
约过两三出戏,查士德又回来了。
曹氏和庄瑚跟在老太太旁陪,心中一直悬着,没安宁过。老太太讲戏,她们两人一字一句都听不进去。等那客人女眷来,分开了神招待,才落个冷静,不曾想查士德回来了。
查士德没敢张声,叫了几回丫头去回话,丫头们跟吃迷了似的看戏没听见。好在庄玳与庄璞兄弟看到了,兄弟两人知查士德帮办理雅阁的事,便悄悄迎出去。
到外头。
查士德叹息跺脚对二人道:“你们出来做什么。”
庄璞道:“姐夫,你这不是叫不着人么?我们出来听你使唤。”
查士德道:“那你们去请你们大姐姐和二太太出来。我有话与她们说。”
庄玳怪道:“大姐夫,是先生和玉姐姐的事儿?真要撵出去了?”
庄璞一把推开庄玳,厌恶道:“去去去!什么杂毛臭嘴,什么叫撵出去了!”故正色对查士德道:“姐夫,你就跟我直白说了吧!我瞧着你们也是避开老太太,不然我嚷出去得了。这早晚我都得揭一层皮,也不怕这会子了。”
查士德白了庄璞一眼,伸手将兄弟二人拉到一边,才道:“都是你们惹的天祸了!你们招谁不好偏招那婆子的人,我告诉你们,那两人死了。”
庄玳惊道:“不才出去呢么?怎就死了?玉姐姐不是给那人安了狗眼睛了么?”
查士德道:“哎哟我的祖宗,给人家装了狗眼就罢了,那婆子千刀万剐了人,还把那脑门插刀子的挖出心来,换了从你们那儿带出去的那颗狗心!”
庄璞听到此,咯咯咯直笑。
庄玳见状,拍了庄璞。庄璞解气了,道:“婆子果然是懂行。准瞧那两人不是什么好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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