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这方丈大师算到的?这么玄妙的吗?
他心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跟着僧人走了进去。
果然香火鼎盛,哪怕太阳这么毒,又是吃饭时分,人依然非常多。
不过真正来敬香的倒是少数,许多纯粹是来游玩的,不时发出嬉笑声,尤其是观景池前的人特别多。
路过观景池的时候,陆子安瞥了一眼,发现他们都是拿钱币在逗弄池子里的乌龟。
虽然是跟着在走,但是陆子安倒也没有错过周边的风景,他发现这个寺庙还挺有意思的。
有幅宣传画更是很贴近生活,上面一身着现代服装的青年与一禅师对坐,禅师手里拿着两个蛋。
画下面有行小字,陆子安略顿了顿脚步,饶有兴致地看了一遍。
【一日,一青年不远万里而来,忧心忡忡问禅师:“大师,核污染、全球变暖、地震、海啸等自然灾害不断,人类将何去何从?”
禅师拿出一个生鸭蛋一个咸鸭蛋,将蛋砸在青年头上,问青年:“哪个比较疼?”
青年答:“咸的蛋疼!”】
略一思忖,陆子安会心一笑。
在他前面引路的僧人倒也不急,只安静地等待着他看完,才微笑道:“许多游人对宗教与旅游界限有认识上的模糊,住持便说与时俱进,以此为警。”
倒真是难得。
这样委婉的提醒,比直接说出来的拒绝要来得巧妙得多,这住持倒也挺有意思。
不过这也说明,天门寺里的住持与方丈,并不是同一人。
在前进的途中陆子安也了解到,想见他的这位方丈,竟是极有名气的戒虚大师。
这让陆子安感到更加疑惑了,他与这位戒虚大师真的没见过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如此精准地算到他会今日前来并且确定这个时间的。
一路穿过人群,绕过大殿,最终,僧人引着陆子安来到了安静的后园。
古木参天,不远处有七级浮屠,堪称古雅清幽。
而僧人停在了石阶前,微微合手低头行礼:“请。”
陆子安看了眼石阶尽头的古亭,将背包放在地上,拾步上阶。
环境清雅,他终于走进亭中。
“陆施主。”戒虚大师朝他微微一笑,抬手指向对面的石凳:“请坐。”
陆子安在他对面坐下,倒也没隐瞒自己的疑惑:“戒虚大师,请问您是怎么测算到我来的?”
世上,真有掐算如此精准的人吗?
垂眸倒茶的戒虚大师动作未见丝毫停顿,抬头递茶过来后,才平静地道:“事实上,是一位弟子下山时,遇到了陆施主。”
原来事实竟然是这样的吗?他还以为……
陆子安笑了起来,倒是松快了不少。
他不说话,戒虚大师也不着急,两人就着松风竹音喝了半盏茶。
见陆子安心情逐渐沉淀下来,慢慢品味着茶的滋味,戒虚大师才正色道:“陆施主何故愁眉不展?”
果然被他看出来了。
放下茶杯,陆子安倒也没想过隐瞒:“我有一件事,想请教大师。”
“愿闻其详。”
略微停顿了一下,陆子安慢慢地道:“如果,我能预测到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我该怎么办?”
戒虚大师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静静地思考片刻,才凝视着他:“得看这件事,影响力有多大,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这一次,陆子安思索的时间长了些。
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杯沿,只觉口中一片苦涩:“影响力,非常大……堪称第三次玉厄。”
“最坏的结果……”陆子安垂眸,浅浅啜了一口,有些无奈地道:“明中晚期虽然经历了第一次玉厄,但也出现了陆子冈等一批琢玉高手,其一些形制仍然影响着现在的玉雕界;针对第二次玉厄,乾隆帝提出了师古与画意等良方,以克其厄。而现在……”
无计可施。
他虽然一直埋头做着自己的雕刻,却也没有放松对外界的观察与研究。
观察着玉界的各类现象越来越严重,眼看着玉雕逐渐走向一个死胡同,他实在是担忧得很。
玉厄。
原来是说玉雕界的事情……
戒虚大师神色平静,慢慢地道:“何为玉厄?”
不在玉雕界,不知玉厄是什么倒也不奇怪。
陆子安认真地为他解释道:“明末时期,当时的商品玉在追逐利润的经营思想的影响下,劣质粗工的玉器常常充斥着市场,其工艺、艺术水平大为降低,在玉坛上出现了重大缺陷和第一次扭曲,这就是第一次玉厄。”
他指尖在桌面轻轻叩点,慢慢地道:“第二次玉厄,发生在清代。
乾隆皇帝由于自身是玉痴,十分关心玉雕,他曾六下江南,每到苏州均要去了解玉器加工行业的发展。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专诸巷玉器有裁花镂叶,极其繁缛,或以玉之轻重论价,不肯多去瑕疵等特点,乾隆帝称其为“玉厄”。
杨伯达先生把这个阶段称之为我国玉器史上第二次扭曲失常。”
以两次玉厄为基准,当下玉器行业的一部分现状,竟与明清时所谓的玉厄现象极为相似,有些甚至达到了高度重叠的境地。
陆子安皱着眉头,目光定定地看着戒虚大师:“所以我在想,我们现在是不是正在经历华夏玉器史上第三次“玉厄”?再过几百年,后人手里握着这个时代的玉器,又会如何评论这个时代的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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