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安想到就做,直接叫了应轩过来,刚好漆料都有,把所有大漆放到一起,他开始调漆。
缩短工时,漆料要干的比普通的稍快,但又不能太快……
他回忆着石村真未的漆色,仔细地进行着研究。
大漆是一种天然的油包水型乳液,成分非常复杂,且因产地而异,一般由漆酚、漆酶、树胶质和水分组成。
割一年漆,要休息两年,如果你一直割的话,树皮割划过多,漆树就会死掉。
不仅如此,漆树要生长七年之后才可以进行第一次割漆,而且漆树每割十天就要歇十天,当割开漆树十分钟之后,漆才从割破的树皮中慢慢渗出来,流量非常少。
在这个行业里,有‘百里千刀一两漆’的说法。
漆农们要走上一百里路,在漆树上割一千刀才能得到一两漆,这种说法虽然夸张,但是足以说明生漆的产量之低和价值之珍贵。
为了克服大漆乾燥速度慢,容易引起皮肤过敏,以及改善漆膜的某些性能,前人也进行过多种尝试。
古人曾将墨烟加入大漆,只是可惜虽然色黑但有渣滓,所以算是失败的产品。
还曾有人将铁锈水调入漆中,漆酚与氧化铁显呈色反应,拌匀后,刷在器物上,黝黑如墨。
用这种方法所得到的黑漆又称乌漆、玄漆。
在传统家具中,揩光称之为黑玉,退光的叫乌木。
但是这种大漆也不符合陆子安的需求,因此他只能一一排除,并选择更好的方法。
忙碌了一整晚,也只调出了一种干得稍快,过滤干净但是却又不够干净的漆。
陆子安不大满意,石村真未的干的虽快,但是其实并不是干得越快越好。
因为做雕漆这种工艺,考究的就是将干未干,刀锋凌厉而快速的那种感觉。
如果漆料干得太快,其实反而不利于雕刻,否则石村真未也不会选择最简单的百花雕纹。
他只是没得选择,选择太繁复的花样,他还没雕完,漆就干透了,一刀下去全是裂纹,根本没法看。
“哇,成功了呢……呵欠……”应轩努力睁大眼睛,开心地道:“师父,这个速度应该可以了吧?”
看着他强忍倦意的样子,陆子安有些不忍。
虽然应轩从不叫苦不叫累,让干啥就干啥,但是说到底,他年纪也不大,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
“你先去睡吧。”陆子安换了双手套,一边戴一边道:“我再看一下能不能将它的干速调整一下。”
大漆是漆中之王,是大自然送给人类的瑰宝。
它的持久性是非常强悍的,比如我们首都的天坛,全体木质榫卯结构,迄今已有数百年之久,梁柱未腐,就是因为涂抹了生漆。
而雕漆工艺的美,在于匠师的精雕细琢,不厌其烦,倾注心血,作品便会呈现出独一无二的艺术之美。
它层次分明,集雕刻、绘画、工艺于一身,庄重典雅,古朴大气。
如石村真未这般只追求速度而舍弃了层次感,陆子安是不满意的。
换而言之,一般的漆料,他看不上!
“我,我也不睡!”应轩强打精神,想了想,去厨房端了两杯咖啡过来:“师父,您要不要咖啡?”
“不用。”陆子安在专注地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根本一点都不觉得困。
虽然是速融咖啡,但也很香的。
应轩小口小口地慢慢喝完,感觉精神了些,蹲下来认真地帮忙。
到凌晨三点半的时候,陆子安拿着木棍慢慢搅动了一下,拿刷子轻轻试了试。
不干不湿,温度适宜。
等个几分钟,然后用刻刀慢慢切下,能感觉到刀身沉入漆层的厚度感。
那种手感与木料、玉料完全不一样。
陆子安眼睛一亮,再次涂刷一层。
“一定要成功呀……”应轩紧张得小脸通红。
等待,是最难熬的。
漆料是大红的朱漆,陆子安看着时间,三分钟到,再次下刀。
刀法利落,底非常平整,刻刀轻而巧,力道柔缓,刻出的锦纹均匀,一丝不苟。
半干的漆料仿佛如最乖顺的泥,在他的刀下变幻出各种美丽的线条。
一幅锦纹全部走完,陆子安放下刻刀。
应轩紧张兮兮地看着他:“怎么样?师父,这算成功了吗?”
“成了。”陆子安微微勾起唇角,挑了挑眉:“我就说,怎么可能会做不到。”
剔红在华夏盛行于宋元,但因为造价太高明代开始就江河日下了,民国年间基本已经死翘翘。
结果反而在傀国发展,想来都令人郁卒。
这漆一旦推广,华夏雕漆一定能再次起航。
陆子安伸了个懒腰,维持一个姿势太久没变,骨节都嘎吱作响。
“师父,您早点休息吧。”应轩打了个呵欠,满足地跟他道了晚安。
“嗯。”陆子安摸了摸下巴,将这漆的制作过程的细节全部写下来之后愉快地睡觉去了。
桌上的雕漆慢慢凝固,表面形成一层漆膜。
仔细观察时便能看到,里面竟然有一层一层的花纹,有些地方已经镂空,却依然无比坚固。
第二天,一整天沈曼歌都无比兴奋。
然而陆子安一直睡到下午才起床,这简直是史无前例的。
沈曼歌感到很奇怪,但是听说他昨晚睡得很晚,就没有去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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