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归来, 放假第三天。
朱见深早起一起床, 就郑重其事的宣布:“今天正经过寒食节, 咱们仨不要动火。嗯, 二宝喝奶, 不用热。”
万贞儿笑嘻嘻的推了他一下:“茶也喝冷的么?”
朱见深想了想:“凉水倒是能喝, 可不许喝酒, 冷酒伤胃。”
“怎么突然要过寒食节呢?”
朱见深义正言辞道:“过些年, 江山社稷要交给佑桢,朕要让他早早的晓得民生疾苦。”
万贞儿点点头, 搂着他的脖子:“张嘴,我瞧瞧。”
“哎呀, 还没刷牙呢, 不要看。”
“那就伸舌头瞧瞧。”
朱见深羞答答的吐出舌头,果然舌头上起了一圈儿的飞边,他的脸色阴沉下去, 慢慢道:“陕西士官谋反, 江浙盐贩谋反, 河套被人占了,建州女真也……别的地方谋反, 算是土地兼并太过, 流民无以为生导致的结果,可是盐贩违法乱纪谋取暴力, 损害朕的税赋, 杀之唯恐不绝, 他们居然敢谋反。”心情不好,想去打猎。唉,算了,大臣劝的对,春季是万物繁衍的季节,不应该打猎,还是杀人更好。朕好想筑京观啊!
万贞儿知道他心里头憋气窝火,所以才要吃寒食去一去心火,就这样还有一群大臣嚷嚷不能擅杀,简直要把皇帝气死了。她没说什么,只是亲了一口:“好啊,寒食就寒食,咱们的点心不少。炸油饼算是寒食么?”
朱见深坚定的说:“炸鱼炸鹌鹑都算。”
愤怒的时候,吃点喜欢吃的东西,心情会好一些。他昨晚上就吩咐了。
太子就住在坤宁宫偏殿里,每天早上过来请安,他早上想吃小馄饨,可是没有,郁闷的吃了一个炸油饼,一个青团,抢了一条鹌鹑腿,夹了两筷子嫩菜心拌的小凉菜,
二宝吃的是热食,正如皇帝所说,有奶妈,不需要加热。
……
比起锤丸,朱佑桢更喜欢蹴鞠。锤丸的球杆太长了,他拿着很费力,轮起来容易打到自己……现在脑袋上还有一个包呢。
地上摆了两个球门,几个小太监正陪着他踢球玩,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两只不怕人的狸猫,也追着球到处乱跑。
这肯定不是皇帝年少时喜欢的玩的那两只猫,那两只猫早就老死了。
三位娘娘坐在亭子里,围着桌子喝茶吃点心,白瓷盘子里摆着青团和奶饽饽,酥油卷。姜丝排叉,在酥脆薄的排叉里加上了细细的姜丝,又酥又辣。
纤手搓成玉数寻,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无轻重,压褊佳人缠臂金。——焦圈。
奶油炸糕,糯米红豆炸饼,酥脆的螺丝转儿,馓子麻花,糖耳朵,蜜三刀,这些都是寒食节应景的东西。
她们一人穿了一套新衣裳,都是窄袖的新制衣裳,太皇太后穿红,钱太后穿蓝,万贞儿穿白。亭子中还摆了一张琴桌,桌子上放着一把无人问津的古琴,和田青玉的六菱小香炉里燃着一只香。
太皇太后和太后只是悠然的喝着热茶,看着可爱的小男孩穿着粉色曳撒和小靴子,戴着一顶可爱的小帽子,满场乱跑。不管是衣服还是鞋袜,只要做的小一点,就非常可爱。
孙娘娘笑容可亲:“这可真好,又有小孩子到处玩儿啦。”
钱太后也面露欢欣,为之高兴,只是低声问:“太子头上的包是怎么回事?”
太皇太后尴尬的咳了一声。
万贞儿咽下软糯的青团,面不改色的说:“说是昨晚上睡迷了,起床解手时撞在床板上。”其实是太皇太后教他锤丸……
“这也,唉,宫人总该多用心才是。”
万贞儿道:“皇上说男孩子摔摔打打的长得结实,不要紧,大宝自己也不觉得疼,娘娘别心疼了。”
钱太后心说我怎么能不心疼呢,当年日思夜想,就盼着有一个这这个样儿的儿子,到了还是没有。
忽听场上一阵欢呼:“进了!”“进了!”“太子赢了!”“好哦哦~”
太皇太后也高兴:“好乖宝,真厉害。”
朱佑桢也高高兴兴的欢呼了两声,跑进亭子里:“娘~你也来陪我玩嘛。”
万贞儿欣然起身:“好啊。”
另一边,皇帝正皱着眉头,气哼哼的叉着腰,盯着一群小火者干活。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六米高的一架秋千,用了五根上好大木料,居然弄了这么小一块木板!
坐上去之后绳子勒屁股!朱见深高高兴兴的试了一下,非常生气的跳下来!
木匠擦着冷汗,用钻子努力在黄花梨木板上钻孔,皇帝就在旁边盯着自己,好紧张啊!
黄花梨是一种硬木,手钻要想钻四个穿绳子的孔,得用要好一阵子呢。
他等了一会就不耐烦了,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走了回去,到亭子边打了个招呼,开始弹琴。
朱见深的琴弹得很好,可能是来自于天赋,无论是学琴还是学曲子,都上手非常快。
只可惜万贞儿从来听不出好坏,他经常在旁边满含深意的弹了半天,万贞儿只是说好听。
今天不一样,太皇太后听他一曲终了:“闲坐夜明月,幽人弹素琴。忽闻悲风调,宛若寒松吟。”
钱太后道:“大声粗若散,飒飒风和雨。小声细欲绝,切切鬼神语。”
这两个有文化的女人异口同声的问:“见深,你有心事?”
皇帝心说你们还是听不懂比较好,听不懂,我就不用解释。他胡乱寻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这些类似于四面楚歌的谋逆之人,叫太皇太后知道了也无计可施,反倒心绪不宁,不利于长寿。
他开始吃青团。充满艾草味儿的青团绿油油的,这味道并不是特别香,吃起来的味道也有些奇怪,但还不错。有红豆、绿豆、莲蓉三种馅料。
皇后陪着太子踢球,皇帝突然觉得二宝有点可怜,不受重视,就像自己当年一样:“二宝呢,怎么不抱他出来透透气?”
万贞儿擦着汗走回来,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二宝偶感风寒,正睡觉呢。”
“咦?怎么会,早上还好好的呢。”
“哼,都怪他那奶妈,身上有些不适还敢哺育,传了病气,小孩子身体娇弱,上午就发病了。皇上那会正看书呢。不要紧,让他喝了药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下午我再去陪他。”
“去请郕王进宫。”
太皇太后拦住他:“别啦,他好歹是个天师,你们两口子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叫他进宫来治,这可不是对天师的态度。汪氏还指望他们小两口赶紧生个孩子呢。”
朱见深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也就不说什么了。
太皇太后又说:“你把这胡子剃了吧,看着怪老气的。”你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年轻人,留这样一把络腮胡子,不好看。
朱见深捋了捋胡子:“娘娘,我觉得挺好的,显得稳重,叫大臣们知道我不是幼主。”我长大之后,他们怼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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