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刘湜弹劾李不弃的罪名除了“监守自盗”外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到这个地步自然也就不用查了。接着李不弃就上奏折请求把军器作坊从三司剥离出来,而且有消息称宰执、六部、枢密院那边大多赞成,皇帝也有此意。得知竟是这种结果,刘湜气得差点儿吐血,在家里闭门不出,请求出外任职。
王拱辰也气得吐血,某种程度上他比刘湜还郁闷。刘湜可不需要对是否应该给天下公吏发薪水表态,他作为三司使却是必须明确表态的。
大宋这两年虽然没有大的战事,但是备边从不敢松懈,再加上各地多遭天灾,庆历改革又半途而废,一直都是入不敷出,虽然有白糖、玻璃两项新增的财源,但相对于国家巨大的开支就是杯水车薪。总之,国库里没钱,无论是宰相还是三司使都绝不敢开给小吏们发工资的口子。这事儿说来理由充分,可是人的感情很多时候根本不管什么理由不理由,谁反对给小吏发薪肯定把天下的小吏都得罪了。
皇帝和宰相不想担这个责任,就让三司想辙,说人家李不弃可以是给出了税负增收的办法了,你三司只要办成了就有钱给小吏们发工资啊。可问题是李不弃关于促贸易、开海贸的奏章洋洋洒洒写了二十多页,措施大的十项,小的三十多项,若是要实施起来是要累死三司上下啊。
更要命的问题是原本他王拱辰可以抓李不弃的差,让李不弃去干活儿,干好了三司使可以分润功劳,干不好把不是全都推到李不弃身上就是。可是经过这次的弹劾事件,从势头上来看李不弃未必能继续留在三司,王拱辰想抓李不弃的差根本就没有可能。王拱辰发现自己铁定要成为被宰执们抛出来给小吏们骂的替罪羊。
政治上从来都是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当王拱辰和刘湜跳出来弹劾李不弃的时候,一干文官还能同仇敌忾,但是这完全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当发现事情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之后,就有很多人开始琢磨如何从这件事上捞取最大利益了,哪怕是从自己盟友身上撕下一块肉。
宋太祖、太宗哥儿俩让三司总揽天下财权,不但夺了宰相的权,也夺了户部、工部、枢密院的权,尤其是本来应该是掌管天下赋税的户部现在完全成了打酱油的角色。所以朝堂上其实很多人是有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的野望的,只是在没有机会时大家都只是想想罢了。
可是李不弃这次确实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机会,虽然目前看来把军器生产从三司剥离似乎对三司并没有多大的伤害,但老狐狸都知道风起于青萍之末。一旦这次有了先例,以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呢?
这次李不弃说三司不会搞军器生产,应该把军器生产剥离。那么三司的官就懂修护河渠吗?胄案修护河渠的职责是不是也应该剥离交给工部?三司懂行军打仗吗?为军队提供粮秣的职责是否该交给枢密院?有了剥离军器生产的先例,一旦再出现什么机会,把这些要求提出来可就不显得突兀了。
其实如果王拱辰自己当宰相也会希望把财计大全交给户部,因为户部是宰相管着啊,那样宰相抓着财权在与皇帝斗争时腰杆儿就硬气了很多,所以他其实很理解那些一边倒支持李不弃的官员。但谁让他现在正作着三司使呢,如果军器作坊在他任上从三司以这样的方式剥离出去,他就太没有面子了。
而且现在三司中已经有了怨言,都说要不是吃饱了撑的去惹李不弃,怎么会让三司吃这样的亏。
所以在多冲压力之下三司使就病了,看热闹的三司副使乐呵呵地主持工作。但是副使有些事上做不了主,一遇到讨论剥离军器监和给小吏发薪的事情就摆出一副“不关我事,你们找计相就好”的架势。王拱辰虽然躺在病床上,但是仍能感到给架在火上烤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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