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再一次踏上北京这片土地,让我和罗爱国有些恍惚,有些不适应。
那人来人往的情景,和东北的长白山相比,和烧锅瓢子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时代的对比。
我们这一次回来,没有迎接的家人,也没有接站的朋友,我们没有通知任何人,因为我们感觉这次回京,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在走出火车站的时候,罗爱国翻着口袋,说要给家里买点东西,其实在北京火车站能买什么东西呢,这里有的他们家都不缺,他只是想找个借口,给自己一点安慰罢了。
我苦笑看着他,把兜里最后二十块钱递给他,罗爱国没有说话,默默的接了过去。
就像他先前与大个子说的一样,我们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们家,回来的时候哥俩一人一百元,在火车上吃吃喝喝,花的也差不多了。
看着手里这二十块钱,罗爱国叹了一口气,他翻翻自己的兜,发现只有十七块三毛五,罗爱国苦笑,把钱还给我,我诧异的接过来,问他不买东西了?
罗爱国撇撇嘴,说了一句买个屁呀,他伸着懒腰,呼吸了一下北京的空气,故作大条的对我说:“红卫,我看这钱咱还是留着吧,等下回家要是被赶出来,这钱可就是咱哥俩的伙食费了。”
我听他说的好笑,不屑的撇撇嘴:“草,这有啥呀,大不了哥们睡桥洞,蹭饭馆,天为被,地为床,心中坦荡荡,男儿在四方!”
“你是在四方了,可没见你哪坦荡。出去混了这么多年,回来还是原来的鸟样!”
“哈哈,你不也一样穷吗?咱俩这叫板砖砸地皮,谁也别磕碜谁!”
在我们两人的斗嘴中,我们拦了一辆夏利车,向着家中赶去。
在回家的途中我们哥俩极力找乐子斗嘴皮子,就是想让心里那股回家的恐慌感淡一些,但这恐慌感一分没少,反倒把开车的司机逗笑了。
这老哥听我和罗爱国说话,眯着眼睛笑了一路,等到地方收钱的时候,还问了一句我们哥俩是不是说相声的,问我们认不认识马三立。
听他损我们,罗爱国翻了脸,骂了一句“我说你大爷”。
那老哥急了,要下车动手,被我用眼神瞪了回去。
看着他开车离开,我和罗爱国站在军区大院外有些发愁了,刚才的心里建设毛用没有,我们不敢回家,只能蹲在路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就在我们抽了半包烟的时候,突然一个女人伸手把我们嘴里的烟拿走了,我和罗爱国一愣,刚想抬头大骂,却发现原来是罗爱国他妈,吓得我们两个一缩脖子。
要说罗爱国的母亲,那可是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她左边拧一只耳朵,右边拧一只耳朵,一边骂着,一边把我们提回了家。
到了他们家,罗爱国他妈就开始批斗起了我们,我们哥俩讨好的帮她摘菜,笑眯眯的看着她训我们。
对于我们这幅没皮没脸的样儿,罗爱国他妈见太多了,已经不生气了,罗爱国嬉皮笑脸的问他爸呢,她妈撇撇嘴,说他爸和我爸还在前线打小土豆呢,听说要回来,最快也得半年。
耳听两家的老头都不在,我和罗爱国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罗爱国他妈给我妈打了电话,我妈风风火火的赶过来,进入罗爱国家见到我们哥俩的时候,我妈第一个反应是哭开了,随后第二个反应就不哭了,紧接着就开始转圈找鸡毛掸子要揍我。
罗爱国拦着,帮我说好话,他妈一边洗黄瓜,一边告诉我妈鸡毛掸子在沙发后面,让她帮忙,连罗爱国一起揍了。
面对这两个亲妈,我和罗爱国这顿揍是没躲过呀,不过挨打归挨打,我们心里却是暖暖的,多么久违的幸福感呀,说来说去这才是家嘛!
当天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和罗爱国算是把心里的石头彻底放下了,罗妈妈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嘴里叨咕着虽然两个儿子不争气,但好歹是平平安安的回家了。
我们边吃边聊,我妈就问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我们不是去越南打仗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就被遣返了?
对于这件事我和罗爱国是没什么隐瞒的,想想那次的经历,想想那些死去的战友,再想想杨干事和那条蛇,我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跟她们说了。
我本以为这话说完之后,免不了又得被一通唠叨,结果让我没想到是,我妈和罗爱国他妈非常理解我们,她们听得直皱眉头,大骂我们旅长不是东西,还说这架打得好,就应该揍那个姓杨的家伙。
两家老妈说开心了,竟然还拿出罗爱国他爹珍藏几年的茅台酒,给我们满上,陪我们喝了两盅。
看着两位老妈疼儿子的样子,我和罗爱国真是哭笑不得,我无语的看看他,他无语的看看我,我心说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们何苦不敢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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