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季大约是知道孟姑娘为何要让自己给许子谦带那样一句话的,那女子如此聪慧,怎么会看不出来世道结局。
听孟姑娘说那句话的时候,嬴季向她的身后看去,那里站着一个白衣男子,眼眸里盛着一个女子,还有盈盈的温柔笑意,在这样总是充满了阴暗和恐怖的地方,像极了当年开在彼岸花丛里的那朵花。
天佑元年,皇帝迁都至洛阳,一个月后,被朱温逼死,为唐昭宗,其第九子李祝,立为新帝,年十三岁。
皇权已经败落,但是臣子却是真的,国家仍然需要大臣来维持,只不过幼帝的话,已经没有丝毫威慑力了罢了。
但是就算是为了自己篡位之后的江山考虑,朱温也要给自己留下来一些臣子的。
洛阳的常年都是一些赋闲的官员,有着真才实学的并不多,虽然他迫不及待地就想要走上那个位置,但是朝堂还不稳固,想要坐稳自己的位置,还需要一番清洗才行。
天佑二年,洛阳城外,林修身着一身灰色布衣,不过两年而已,曾经还带有朝气的脸上此时已经是沉稳而沧桑,没人知道他这一年经历了什么,才会走上户部侍郎的位置。
在他面前的,同样是一身布衣,却已经露出来苍颓之色的陆扆,当朝政敌容不下他的存在,将他贬去了濮州,做司户参军。
三年时间,他已经从朝廷正一品,将为了正七品。如果说没有对这个薄凉残酷之世感到心寒,那定然是假的,只是人微言轻,除了服从,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林修看着自己始终崇拜的人,自己的老师一步一步变成了这副模样,走到了这样受人肆意处置的地步,心中终于再次涌起来迷茫之意,挽回李唐,他,真的还做得到吗?
陆扆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在他看来依旧是一个年轻人的心思,勉强提起来精神笑了笑说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
“大人……”林修没忍住上前了一步说道:“先帝初逝,朝中换代,这明显就是有人要打压大人,难道就这么任由他这样胡作非为吗?”
“林修,”陆扆的眼眶微热,一大把年纪了,看透了太多,这样的乱世之中,愿意就这么支持自己,心中还念着国家百姓的,大唐的朝堂上,也就这个年轻人了。
他在他的肩头拍了拍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就算改朝换代,你也一定要记得,为人臣子,不仅为君,还要为民。”
林修抿了抿唇,他知道陆扆的意思,是让他隐忍,衣冠清流,莫过如是,可是,他忍不住说道:“一个那样的主君,天下百姓,又怎么会过上安稳的生活呢?”
“可如果,君不君,臣不臣,都不再记挂着百姓,那这样的江山,才是真正的完了。”
“大人……”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该走了,朝中纷乱,你,要保护好自己。”
朝堂之上,想要在同僚手上保护自己并不算难,但是如果主君,都容不下这样的清流存在,又该如何呢?
当月下旬,帝杀朝臣,先礼部尚书陆扆,户部侍郎林修,兵部侍郎王赞,左仆射裴枢,工部尚书王溥,工部侍郎许清源等“衣冠清流”三十余人,尸投于黄河。
滑州出城二十步白马驿,黄河干道,尸体成堆,血染黄河,猩红之色,三日不减。衣冠清流,抛于黄河,以浊流名之。
地府内,孟婆送走了一天的人,总算有了个休息的时候,扭头轻声问道:“他怎么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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