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足原本宛如莲瓣,莹洁无暇,如今却生满红肿冻疮,脚背也肿了,像两只蒸熟了的发面馒头,看着极其可怜。
嘉芙缩了缩足趾,笑道:“也就有时发痒而已,不痛,没关系的。”
裴右安沉默,只用手心包住了她的脚,揉捏足底片刻,随后取了瓶药膏,擦在生了冻疮的地方,又揉了片刻,方帮她轻轻穿上袜子,最后取了双嘉芙这回出门前给他预备的新的棉鞋,帮她套了上去。
嘉芙双脚生了冻疮,又肿胀起来,穿自己原本的鞋子,箍的确实很不舒服,昨晚也不知是凭了哪股子的蛮劲,竟让她坚持走到了这里。下了床,踮起脚尖,吻了下他的下巴颏,道了声“大表哥你对我真好”,便趿着那双大的犹如拖鞋的鞋,啪嗒啪嗒在地上试着走了几步,开心的像个小女孩,走到了那张桌边,探头看了眼桌上的账册,见不过都是些料场日常进出的单子,杂乱无比,想昨夜如此深夜,他生着病,还在弄这些东西,再想他从前所做的事,如今真正是蛟龙浅水,牛刀杀鸡,心里忍不住涌出一丝伤感。
裴右安便笑道:“战马珍贵,料场便是关乎战马之事,也不能有半点疏忽。这里也很好。”
嘉芙爱他,不但为他过去的惊才绝艳,挥斥八极,更爱他宠辱不惊的宽阔胸襟。
对比之下,倒是自己小看了他,便露出笑容:“大表哥,这些文书的杂事,你教下我,往后我帮你。”
裴右安笑着点头,过去开门,叫了声人。很快,檀香和木香便送进热水,嘉芙洗漱梳头完毕,在屋里吃了饭,见外头雪霁天晴,不肯闷在屋里了,要去看料场周围。
裴右安拗不过她,替她裹了件厚氅,开了门,带她走了出去。
料场占地广大,东边是仓廒,西边是马场,里头现在有几百头马匹。裴右安带她到了马场口,便停了脚步,笑道:“里头不干净,回去吧。”
嘉芙兴致勃勃,不肯掉头,裴右安只好带她继续参观。
如今虽无战事,但冰天雪地,许多战马马脚或被冻伤,或因年老旧伤难愈,不断地被送来这里,倘治不好腿脚,无法在战场冲杀,于军队而言便是废马,留着也是浪费粮草,照惯常做法,便是杀了用作军粮。
裴右安少年便曾从军,对军中这种处置方法,自然见惯不怪,但来了这里后,在他的尽心救治和照顾下,才不过短短两个月间,便已有几十匹战马慢慢地恢复健康。
嘉芙一路进去,见马舍干干净净,里面关养了一排排的战马,远处两个老卒正在添加草料,看到他带着昨夜刚到的夫人来了,急忙过来,向两人见礼,态度恭敬。
裴右安问了几句事,叫两人继续做事,仿佛想到了什么,示意嘉芙跟来,带她到了一处暖棚,指着让她看。
里头是匹枣马,毛色油光,十分漂亮,细看,体型比外头那些马匹要小些,腹部却大。
嘉芙起先不解,忽然想到了,惊喜道:“是肚子里有小马驹了?”
裴右安笑着点头:“前些时候不吃不喝,以为生病,被送来了这里。”
嘉芙十分欢喜:“我能给她喂食吗?”见他答应,急忙捧了一捧豆子,小心地凑过去喂,手心被湿热的马舌舔的阵阵发痒,忍不住吃吃笑个不停。
她喜欢这个地方,哪怕周围茫茫旷野,冰天雪地,住的屋子也破旧漏风,她还是打心眼里喜欢。
喂完了食,洗了手,她被裴右安带了出去,心情极好,踩在雪地里,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简直恨不得转圈欢呼。
裴右安却怕她冻了,强行将她送回屋里关了起来。又怕她闷,叫两个丫头陪着她,自己忙着修补屋子门窗上的裂缝,连同丫头们住的那间也一并修好了,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只大木桶,乒乒乓乓地敲打了一个下午。天黑之前,房子的所有漏风口就都补好了,嘉芙也有了一只可以舒舒服服泡热水澡的浴桶,放在屋子墙角,前头挂一面帘子,便又多出一个简单的浴房。
吃过晚饭,裴右安例行去检看料场周围,还没回屋。嘉芙替他在炉子上煎好药,又自己动手,把床上那套有些发硬的旧寝具换成了自己带来的柔软被褥,再拉上白天新挂上的窗帘子,茶壶在炉火上咕嘟咕嘟地冒泡,外面旷野无人,天寒地冻,这间小小的屋子,却令她感到如此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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