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画廊,雕梁画柱,轻纱飞舞,烟雨朦胧更为这镜花水月千鸟台添了一份清美,仿佛薄纱遮面的绝世美人,娇娆的轻笑,模样那般的轻灵又妖娆。
夏晓蕙抱着几卷画卷,有点失神的走在长长的画廊里,一阵清风吹过来,带起轻纱和雨水,打在她的脸上,顿时觉得一阵的清凉,使得她一下清醒过来。
抬起头看向前方,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一处分岔路,一左一右各有一条。
如果是平常日的话,夏晓蕙都会习惯性的走向右边。这回她也一样,然而就将要走进去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那双犹如明镜般的眸子,以及那清软的声音仿佛又响在耳边:等会走出去的时候,不要靠右边,走慢点。
不要靠右边。
走慢点。
夏晓蕙轻轻的皱眉,终于还是转身,往左边的廊子走去。
两条走廊并没有景物遮挡,唯有随风飘动的轻纱,所以走在左边长廊的夏晓蕙依旧能看到右边。
在那里,两名身着锦衣的男子谈笑风生,悠然的往前走着。
轰隆!
一声突如其来声响,意外来得迅速让人措手不及。
“啊!”夏晓蕙惊叫一声,手里的画卷落地,捂着小嘴看到对面的长廊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塌了。之前那两名男子倒霉的被塌陷掉落下来的石柱砸中,躺在石堆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等会走出去的时候,不要靠右边,慢点走。——
女孩儿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涌上她的脑海里,让夏晓蕙的心跳越来越快。
“小慧妹妹,你怎么还在这里发呆啊。”一道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夏晓蕙惊醒,转头看到同为镜花水月千鸟台一等婢女的秋霜。
“还不快把字画都捡起,还有去找几个武师和医师过来!”秋霜快速的吩咐道,然后匆匆忙忙的往右边廊子赶去。
“好。”夏晓蕙答应着,强忍着心中的震动,把地上的字画画卷都收拾起来,便小跑而去。
……
这场意外解决结束在一个时辰后,夏晓蕙坐在藤木椅子上,身边还坐着或大或小的女子,女子们叽叽喳喳的正谈论着这个事情。
秋霜叹道:“是柱子被虫蛀了,千鸟台太大,柱子没有上千少说也有上百,虫蛀又是从内部开始,难免被人疏忽了。”
夏晓蕙耳朵动了动,轻声道:“也就说,这次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了?”
“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秋霜疑惑的看向她,“难不成还是人为?不会的,经过几位大师的观察,这次的确是一场意外,那柱子被虫蛀的痕迹已经累计了不少的日子,今日不塌明日也会塌,也有可能连续十几日都不塌下来。这次突然塌陷,砸中人,实在是那两位公子倒霉。”
“真是好巧。”一个圆脸的女子笑道:“我记得晓蕙以前最喜欢走右边了,幸好这回走了左边,要不然着了难的说不定是晓蕙呢。”
“对啊对啊!夏晓蕙,你还真是好运啊。”
“谁让晓蕙为人好,自然连老天都护着她。”
众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被她们围绕着的夏晓蕙脸色却一变再变,好一会儿才出声道:“这不是我好运,之前我的确是想走右边。只是在之前碰见了两个人,是他们告诉我不要走右边,让我走慢点。”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一个个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连性子沉稳的秋霜也忍不住好奇问道:“哦?晓惠妹妹倒是跟我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夏晓蕙轻声道:“之前我去摘画卷,不小心脚滑摔下来,被两人救了。我还没有来得及道谢,就听到那女孩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他们就走了。”
“女孩?”秋霜讶道。
“是。”夏晓蕙回忆着两人的模样,眼眸闪动着亮光,语气藏不住惊叹,“那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子和一个看着八九岁的女孩。”
“那男子是不是生得格外的好看俊朗?”一道逗弄的声音响起。
众人又起哄着,“没错,瞧瞧晓蕙的样子,分明就是思春了!”
“快说,快说,说不定我们知道那是谁呢?听说这次李家摆宴,邀请了不少才俊过来!”
“你们别瞎说。”夏晓蕙无奈,心想:那样的男子岂是自己能肖想的?真要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怕是要遭难的。然而听着她们的议论,她也一瞬被提醒了,“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反倒有点熟悉了。那男的的确生得一副好相貌,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那女孩,我没看清楚长得什么样子,就记得她的眼睛可漂亮了,干干净净得……那感觉该怎么说呢?反正看到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想不到了,就觉得好看。”
“你这么说,我们哪知道是谁啊,别的特征呢?再多说点!”
夏晓蕙无奈道:“我没有细看,人家就走了,我哪知道别的。”
“我觉得应该是了。”秋霜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吸引了众女的注意力。
秋霜道:“你们都忘记了?大家族才俊,生得好看,身边时刻抱着个女孩,这人除了是御海镇的那位宋爷,还能是谁?”
经她这么一说,众女才反应过来。
可不是吗?夏晓蕙说的那几个条件,分明就是御海镇的宋家家主宋雪衣啊。
“啊,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听说每日和宋爷形影不离的那个孩子被御海镇的人称做桃花小仙,说是上仙下凡,说什么准什么,能够预测天命,替人逢凶化吉。”圆脸的女子惊呼道。
众女的目光又放在了夏晓蕙的身上,眼神颇为的古怪惊异。
如果事情真的像夏晓蕙说的那样,那岂不是说,桃花小仙是真的,她真的能够预测凶吉?
“会不会是她早就设计好的?”一个人怀疑道。
秋霜摇头道:“之前我就说过了,这事是场意外。”
“何况,之前宋爷他们都没有来过临安镇,更不认识晓蕙……”圆脸的女子又忍不住道。
众人一阵的沉默,夏晓蕙的心跳更跳得剧烈,脸颊不由的浮现嫣红。
从小到大,她都最喜欢看那些妖仙话本的故事了,没有想到现实中真的能够遇到。
这让她忍不住激动起来。
“晓蕙,晓蕙,你之前是在哪里看见宋爷他们的?我们去找找看?”圆脸的女子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变化,过来拉着她的手就催促着。
“诶?我也去,我也去!”
“大家一起去看看!”
众女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互相笑闹催促着,往之前夏晓蕙偶遇灵鸠他们的地方赶去。
几女行走在一起是一道靓丽的风景,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放眼看过去,心中疑惑她们要去做什么,不由得就随着她们一起走了。
没一会儿,原本几人的队伍,不知不觉就聚集了十几人,二十人……越来越多。
人群中不时就能听到这样的对话——
“你们去干嘛?”
“听说前面有好东西。”
……
“这么多人都往一个地方赶着做什么?难不成有什么节目?”
“啊,前面有个绝世大美人!”
……
“有名家大师在前面又创大作!”
“快快,前面两男争一女,都打起来了!”
“前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很多时候,人一多,众说纭纭,没有事都能被炒作出无数的事情出来。也不知道是从谁的嘴里先传出第一条胡编乱造的“大事”,然后人们就热闹了起来,各种版本的解说都冒了出来。
不过,这胡编乱造的谣言倒是中了那么几条。例如说,前面有绝世美人,又例如前面有大师,再例如……两男为争一女,打倒是没打起来,不过气氛非常的紧张。
一圈圈的涟漪在水面浮现,一座座浮立水面之上的圆台,每一座都站着不少人。
他们的目光都望着最中央范围不是最大,却雕刻着鸾鸟逐云最风雅别致的水台。
夏晓蕙他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眼前的一幕,然后他们的目光也不由的落在了中央的那一处。
在那座独特的水台上站着五人,众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五人里哪几人是做主子的,哪些又是奴才。
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那手举红伞,穿着一袭白衣,站在夏末烟雨中,宛若画中走出谪仙般的身影。
他手中的伞并没有遮着自己,而是偏在右边,把站在他身边穿着同款白衣的女孩遮着,不让她受到一点雨水淋湿。
女孩儿一脸面无表情的恬淡,安安静静得站在少年身边竟然毫不逊色,还让人看到之后,觉得她才是最神秘的那个。
站在两人对面的是一名看着有十七八岁的男子,穿着一袭蓝紫色的锦衣玉服,从吊坠到玉佩无一不缺,给人一种王孙贵族的矜贵严谨感。他同样生得一副好相貌,长长的入鬓眉毛,一双单眼皮的狭长眸子,唯一有点缺陷的就是那鹰钩鼻,使得他好好的相貌透着一股阴狠之意。
“同样的话,还要我再说一边吗?”男子微微昂头,斜睨着宋雪衣以及灵鸠,盛气凌人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刚刚赶到这处的夏晓蕙等人还没有来得及惊喜竟然真的找到了灵鸠他们,就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有点懵了。然后听到秋霜低声道:“这人是常明城的王侯之子,延乐永。”
众女一听,盯着紫衣男子的目光顿时闪亮了不少。唯有夏晓蕙面色变幻不定,最后定定的看着灵鸠他们,心里想着:倘若桃花小仙真像传闻的那么神的话,一个王侯之子又怎么样!一定会和话本里一样,轻易就被解决了。
幸好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夏晓蕙的心思,否则的话一定也一头黑线的告诉她:小姑娘,你绝对是话本看多了,中毒不浅啊。
再说鸾鸟水台之上,延乐永说完那句话,就用倨傲的眼神盯着两人。
灵鸠没有四处乱看,却也知道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她心里暗暗一笑,表面的神情却再淡然不过,对延乐永道:“为他们看命,倒不如为你看。”
原来是她和宋雪衣先占了这块地,这延乐永突然出现,一出来就用盛气凌人的姿态对他们说什么早就听过他们的大名,一个小镇出来的人能把名声传到四大城去,实在是了不起。他好奇的紧,想亲眼看看桃花小仙是不是真的那么神,便开口要求灵鸠给他身后的两个护卫看命。
哪怕他身后的护卫是六层之上的武者,可属下就是属下,奴才就是奴才。一开口就让她给他的奴才看命,明摆着就是故意贬低她,为难她。
“哈哈哈哈哈!”延乐永听到灵鸠的话,立即发出一阵的大笑。他笑得非常的放肆,睨着灵鸠的眼神充满着兴趣和不屑,“爷天生金贵命,还需要你来看?不过你倒有点胆子,长得也过得去,衬得上那桃花小仙的名声。”
嘴上说着过得去,眼里却是不屑,这里面的意味比直接的嘲讽都要让人难受。
然而灵鸠见了,不怒反笑。
这一笑,生生把延乐永看愣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人,能笑得像眼前女孩这样让人舒服到心底,宛如灼灼桃夭般的充满明媚生机,又万物静好得让人心境宁和。
笑得真好看!
延乐永的眼神突然闪过一抹贪婪。这个女孩还真有点意思,倘若再长大点还是这样没变的话,一定是个特一无二的美人儿。而他,最喜欢的就是征服独特的美人。
也许是因为不在乎,唯我独尊惯了。延乐永一点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神采和心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灵鸠,将她看成盘中肉一般,随时可能上去咬一口。
在这样视觉攻击下,灵鸠笑容不变,“延乐永,十月二十三日出生,今年十八,五行缺水,五岁那年发过一场大病差点夭折,大难不死之后得荣宠无双,八岁犯下杀孽,因一己之私害百人性命,之后零零总总小灾小难不断,十二岁得至亲为你积福挡灾才保你之后的路平坦。”
一开始延乐永还能保持着冷傲的表情,之后随着灵鸠说得越多,他的面色就越不好看。等灵鸠把话说完,延乐永便嗤笑出声,突然伸手要去抓女孩的下巴,“难怪短短的时间桃花小仙的名声就传入了四大城,你这张小嘴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居然敢调查爷?”
然而,他脸上的冷笑很快就变成了错愕,然后转变成了恼怒。
因为他的手根本就靠近不了灵鸠,就好像被无形的什么挡住。他越是想要靠近,那股无形气力的抗拒力就越强,直到最后他脸色一变,像是被什么反弹,连续后退了几步。
如果不是他身后护卫及时扶着他,说不定还得出丑。
“你眉宇之间有丧亲之兆,如果你现在赶回常明城,还能见你娘亲最后一面。”灵鸠淡淡说道。
“你竟敢妖言惑众!咒我母亲死?”延乐永冷声呵斥,盯着灵鸠的眼神充满怒意,“就凭你今日说的这个话,胆敢咒常明候正妻早亡,就够你死个十回八回了!”
灵鸠却道:“为你挡灾积福的人就是你的亲娘,从你十二岁那年开始,她应该就生了大病,从此之后你一帆风顺,她却要日日受着病痛之苦,一年到头总能遇到点糟心事吧。”
延乐永的面色猝然一变,望着灵鸠的眼神多了一缕怀疑和震惊。
视线中的女孩抬头,淡然的和他对视,那双眸子竟然让他有点难以直视。不由的侧开目光,然后延乐永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尊受损,厉声笑道:“好,很好!既然你都说了,那爷就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不是会为人逢凶化吉,驱邪避灾吗?今日爷就要你做法,让我娘安然,不仅要安然,还得让她的病症安康!”
周围的众人听到他的话语,不由的一阵的喧哗。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然后就听到延乐永接着说道:“倘若你做不到的话,就证明你往日的言行都是在妖言惑众,欺骗百姓,再加上恶意诅咒常明侯正妻,这几条罪名加起来,足够让爷把你捆在柱子上火葬了。”
本以为女孩会被吓到,谁知道对方的表情和眼神都没有一丝的变化。
“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的面前,一,现在就回去常明城,见你娘最后一面,然后改邪归正,可富足安康一生。二,继续留在这里作威作福,等你娘亲一死,待你受过为你积福的媒介一消,就等着无数业障加身,报复排山倒海而来,成生死大劫吧。”
一句话下来,从头到尾的调子和语气都没有变化,就仿佛在说今日飞鸟腾空,天气不错。然而,就算是这种简单的话语,被女孩用奇妙的语气调子说出来,也让人感受莫名,仿佛落入心间。
“好啊,好啊。”延乐永忽略心中的一丝莫名升起的惧意,长袖一挥,冷声笑道:“在爷先受生死大劫之前,爷要先让你这满口胡言的小娘们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饭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
在他身后的两个护卫立即明了的朝灵鸠袭去。
却在半途之中犹如深陷沼泽淤泥,速度和动作还慢了不止一成。
这时候,站在灵鸠身边的宋雪衣向前走了一步,众人只看见他轻描淡写的伸手抚过两个护卫的身体,看似缓慢实则十指快若迅风,眨眼之间就把两个被灵鸠束缚的人身体骨节卸了大半。
这两人连一声惊呼都没有来得及喊出来,就被宋雪衣一抬脚,踹出了鸾鸟水台,“噗通”的落入江水里。
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足足过去了三秒,才有人发出第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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