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赫连苍宁会是如此反应,因为赫连苍穹这个提议早在云墨染的预料之中,并且早已做好了防范措施。
其实并不难理解。赫连苍穹身为帝王,每日里考虑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如此保住自己的帝位,令自己这个皇帝做得更加安稳。要做到这一点,一支强而有力的军队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于是必然的,本就是武将出身、负责镇守边关的他对于排兵布阵也就格外关注、格外敏感。
身为雇佣兵团老大的云墨染自然也深知这一点,何况《孙子兵法》奇妙无穷,更是兵家之宝,倘若赫连苍看到自己自其中摘录出来的排兵布阵之法,他不动心才怪!而他只要一动心,便必定会追问这些兵法的来源,到时候倘若自己露出丝毫隐瞒之意,随之而来的绝对是杀身之祸!
因此,最好的方法便是不隐瞒,从实招来。于是,云墨染便将《孙子兵法》中的部分内容默写了出来,并连夜请阡陌将之交给了赫连苍宁——赫连苍宁曾有交代,入夜之后,除非他来找云墨染,否则她决不可主动进入赫连苍宁的房间——并请阡陌转告赫连苍宁务必熟记其中的内容。
当时云墨染急于进行针对随心别院展开的行动,何况她不能与赫连苍宁见面,无法给出详细的解释,何况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万一赫连苍穹竟然对这些兵法不感兴趣,或者他其实有更高明的用兵之法呢?因此她并未多说,只是希望若真的到了必要之时,赫连苍宁可以随机应变,不要露出什么致命的破绽。
果然,云墨染的猜测变成了事实,《孙子兵法》,这老祖宗留下来的瑰宝果真引起了赫连苍穹的注意,并令他起了贪婪之心,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赫连苍宁也并未让云墨染失望,不过是刹那之后,他立刻淡淡地点头说道:“是,臣弟遵旨。当初看到云墨染默写出的用兵之法,臣弟也着实有种惊为天人之感,因此一直在研究如何更加合理地用于军队的操练,自然早已倒背如流……”
说着,他便将云墨染写出的内容不紧不慢地背了出来,力求每个字都让赫连苍穹听得清清楚楚。一口气背完,他才躬身说道:“皇上,便是这些了。”
赫连苍穹听得如痴如醉,意犹未尽:“好!妙!果真是妙用无方!不过……十九弟,其中有些字句朕听得不是太明白……”
“臣弟也是。”赫连苍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臣弟觉得这些兵法奇妙无穷,本想等全部研究透彻之后再用来操练军队,谁知有些字句总是不懂,便难以融会贯通,如今还在苦思冥想之中。若不是顾虑皇上政务繁忙,臣弟早已上呈皇上御览了。不过那些兵法奇妙无比,令臣弟爱不释手,因此一向都是随身携带的,请皇上一观。”
说着,他便将云墨染默写的兵法交给一旁的内侍,再由其转交给了赫连苍穹。赫连苍穹接过一看,疑心顿消,连连点头说道:“好,好,果然奇妙无穷!既如此,十九弟,你可要加紧研究,然后用来操练军队,朕就等着看你的研究成果了!”
言毕,他立刻将兵法还给了赫连苍宁,一副“你办事我放心”的样子。横竖这兵法他已见过,不怕赫连苍宁藏私。
赫连苍宁自也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是,臣弟遵旨!”
直到此时,云墨染才偷偷松了口气,又成功地与赫连苍宁在帝王面前上演了一出“瞒天过海”。真不知是赫连苍穹真的那么好糊弄,还是这二人的配合实在太过天衣无缝,居然被他们屡屡得手。有朝一日赫连苍穹若是知道这一切,还不得气得七窍生烟?
此事既已解决,赫连苍穹才终于恩准云墨染退下,去准备下午的比试。虽然如今云墨染连胜五局,完全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他却半点意见都没有,也从未考虑过想办法压制云墨染。因为他心中很清楚,赫连苍宁根本就瞧不上三国公主,若不是给他这个皇帝面子,赫连苍宁早就一脚一个把三人踢出去了!
因此,若是能通过比试令三国公主死心,他这个做皇帝的也免得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谁让赫连仓宁有免死金牌,他根本奈何不了他呢?怪只怪先皇实在太偏心,居然给了这个最小的弟弟如此多的特权!
就算最终是哪一位公主获胜,赫连苍宁则必须按照约定娶她为玉王妃,这于他而言也并无害处。是以赫连苍穹只负责观战,并无意操控每一项比试的胜负。
何况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一直在怀疑三国今年前来贺寿以及不约而同地想要与赫连苍宁和亲的目的。三国皇子均非第一次见到赫连苍宁,若要和亲应该早就提出来了,为何拖到现在,而且居然在同一时刻提出来呢?若说其中没有任何猫腻,白痴都不信。
只是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赫连苍宁已经派人去查了很久,却依然没有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乘坐马车出了上林苑,赫连苍宁才淡淡地说道:“那些兵法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吧?”
用的虽然是问句,却毫无征询意见的意思,而是直接下了死命令,这便是赫连苍宁的风格。在他面前,云墨染也从来不曾有蒙混过关的念头,老老实实地点头说道:“是。这些兵法自然并非来自涅槃心法,而是来自一本……上古兵书。”
《孙子兵法》本就历史久远,这么说也不算错。赫连苍宁点头:“什么兵书?此书现在何处?”
“这个……”
云墨染略一迟疑,赫连苍宁已经淡淡地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是贪图你的兵书,想要据为己有?放心,我没那么龌龊!我只不过是……”
“我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云墨染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担心其他三国皇子若是知道我身怀异宝,会替我招来杀身之祸。何况你想要的东西从来不必伸手去拿,只要开个口,自会有人乖乖送到你面前。”
赫连苍宁不置可否,一挑唇角说道:“你知道就好。这些用兵之法虽然神奇,但还不至于令我对你下手。何况,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云墨染一怔,居然有些红了脸:“呃……你……”
“兵书现在何处?”赫连苍宁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轻浮,立刻转移了话题,“虽然此事如今还无人知道,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最好不要留下任何隐患,免得真的惹祸上身。”
云墨染点头:“宁皇叔请放心,那本上古兵书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看到的,但是如今那兵书已经被销毁,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有了今日之事,即便旁人真的知道了,也会以为那的确是来自涅槃心法。”
“这样最好。”赫连苍宁沉吟着点了点头,“下午的比试并不轻松,你且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不过你记着,无论如何,我会让你赢。”
言下之意,即使你真的并非三国公主的对手,我也会在暗中施以援手,包你立于不败之地。十九皇叔的武功独步天下,莫说是三国公主了,便是三国皇子亲自上阵,也绝非他的对手。
明白多说无益,云墨染也就不再做徒劳地争辩,点头说道:“是。”
回到玉王府,云墨染照例先去阡陌的房间看望东陵飞映,却发现房间里早已空空如也,根本一个人影都没有。她不由悚然一惊:糟了!东陵飞映刚才那么听话地喝了药,该不会是为了迷惑自己,然后找机会自我了断去了吧?!
一念及此,云墨染登时吓得魂飞天外,转身就要去找东陵飞映。谁知刚跑了两步,便看到阡陌迎面而来,她立刻冲上去抓住了他的衣领:“阡陌!映飞呢?你可曾看到他?!”
“啊呀!”阡陌被她吓了一跳,夸张地挑了挑眉头,“七小姐莫慌,我方才瞧见映飞公子出去了,他说要去见一个人,很快便回来。”
“他怎能一个人出去?!”云墨染急得连连跳脚,“你也知道他如今毫无活下去的欲望,万一……”
“七小姐放心,他不会去寻死。”阡陌微微一笑,竟是无比自信,“他若真的只是为了寻死,绝不会是方才那副样子。”
方才东陵飞映满脸焦急,一边胡乱套着外衣一边奔了出来,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若真的死意已决,绝不可能为了任何事那么焦急担忧,这不符合常情。
云墨染却显然不曾听明白,不由一呆:“要寻死的人是什么样子?”
“就是……”阡陌努力了半天,最终还是觉得可意会不可言传,“总之并非他那副样子,七小姐尽管放心便是!否则映飞公子若是出了半点差池,我宁愿为他偿命。”
云墨染闻言倒是有些赧然,猛然发现自己还揪着人家的衣领,她忙不迭地松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就是……”
阡陌微笑:“我了解,无妨。七小姐且回房等候,我保证映飞公子一定会回来。”
阡陌说得不错,至少东陵飞映此番出来绝非为了寻死,而是为了找一个人。
腰上的箭伤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而隐隐作痛,他却顾不得理会,出了玉王府之后便一路往随心别院飞奔而来。然而赶到别院附近的时候,他却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躲到了一旁的僻静角落,诧异万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这……这分明就是云来客栈事件的完全重演!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多御林军守在随心别院周围,更有无数人在收拾整理火灾之后的现场,东陵飞映根本无法靠近。略一沉吟之后,他悄悄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此处失火之后,三国皇子、公主等人已经搬到了不远处的“摘星楼”,他立刻转身飞奔而去。
说是“摘星楼”,此处却是一个极大的院落,其内房间无数,并非只有一座楼而已。东陵飞晔就住在其中的“星月阁”,此刻正坐在窗前出神,头脑中不断回想着方才的比试,暗叹云墨染居然还是一个用兵奇才……
便在此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翻飞声从窗前掠过,东陵飞晔立刻察觉,不由刷的起身低声厉斥:“什么人?!”
语声刚刚落地,他便紧跟着听到“嗤嗤”的破空声传入耳中:有暗器!
东陵飞晔虽惊不乱,立刻展动身形往旁急退,只听夺的一声脆响,暗器已经扎在了窗前的桌面上!本能地低头一看,他不由脸色大变:“燕云镖?!”
这燕云镖整体造型宛如一只展翅飞翔的小燕子,精巧玲珑,栩栩如生,乃是他的母后——曼陀国当今皇上的前任皇后“语皇后”所独有,怎会在此时此地出现?此人既然身怀燕云镖,莫非和语皇后有什么关联?
一念及此,东陵飞晔更是变了脸色,猛一抬头才发现窗前不远处有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正冷冷地盯着他,似乎根本就是在等他追出去。那男子用绢帕蒙了脸,看不清长相,可是他却越看越觉得那男子的一双眼眸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见东陵飞晔迟迟没有任何行动,窗外的男子似乎很不耐烦,衣袖一拂转身就走。东陵飞晔这才回过神来,立刻一声厉斥追了出去:“站住!”
此时正是午后,街上并无多少行人,何况蒙面人所选的尽是一些十分僻静的小路,居然一路避开了路人的目光,很快便带着东陵飞晔来到了城中一座破败到久已无人居住的废弃院子里。
见那蒙面人停住了脚步,东陵飞晔也立刻窜进了院子,满脸警觉:“你究竟是谁?为何会有燕云镖?你是曼陀国人是不是?!”
蒙面人缓缓转身,接着一把扯下了蒙面巾,露出了一张俊美而苍白的脸。一瞬间,东陵飞晔的脸上露出了讶异至极的神情:“映飞公子?怎……怎么会是你?你……你怎么会有燕云镖的?你……”
东陵飞映冷冷地看着他,眸中有着混合着无奈、责备和心痛的光芒。盯着东陵飞晔看了许久,他才声音沙哑地开了口:“我为什么会有燕云镖,你猜不到吗?”
东陵飞晔一怔,脑中电光石火一般掠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他就是母后曾经说过的……这……这怎么可能?世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尽力令自己保持着镇定,东陵飞晔的脸色却也变得微微有些发白:“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还有,你将我引来此处,究竟是何用意?”
东陵飞映紧紧盯着他俊美不输给自己的脸,眸中突然浮现出一丝明显的、冰冷的怒意,带着这种怒意,他冷笑一声说道:“还是猜不出来吗?那好,我告诉你,我不叫映飞,我叫飞映!”
“飞映?”东陵飞晔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脚底下却忍不住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你……你这么说是……是什么意思?映飞和飞映有……有什么区别?”
原谅我,我并非真的想要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实在是……心中的震惊太难以形容!他的名字里有一个与自己相同的“飞”字,而且“映”字与自己的“晔”字一样带有日子边,这根本就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可是……这怎么可能啊!
东陵飞映冷笑:“名字或许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你听好了,我姓东陵,我的名字,叫做东陵飞映!”
东陵飞映四个字传入耳中,东陵飞晔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思维更是有了刹那间的停顿,许久之后才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不……不会错了!就是他!他就是自己那个出生之时因为身体的异状险些被父皇杀死的亲哥哥!怪不得第一次见面之时就觉得有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原来他们本来就是同根生的兄弟!
原本皇兄还活在人世一事是个极少有人知道的秘密,可是自己长大之后,母后实在无法抑制对皇兄的愧疚和思念之情,便将所有的苦闷都对自己倾诉了出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只是为了避免引人怀疑,他不得不远走天涯,到处流浪,如今皇兄究竟去了哪里呢?过得还好吗?他身体的异状可曾找到恢复正常的法子……
这些念头,曾经无数次地在东陵飞晔的脑海中出现过,他也一直希望有机会与皇兄叙叙别来之苦,然而他却怎么都不曾想到会在这样的时间、地点、这样的情形下与皇兄相认!
但是有一点东陵飞晔无比确定,那就是面前这个人的确就是东陵飞映,绝不是有人冒名顶替!因为他越看越发觉此人的容颜与母后十分相似,何况又有燕云镖为证……
是以反应过来之后,东陵飞晔立刻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抓住了东陵飞映的手,兴奋得眉开眼笑:“皇兄?皇兄真的是你!我……我一直都很想见见你,今日终于如愿以偿了!我……我好高兴……”
“是吗?做得出那样的事,你有胆子见我吗?”东陵飞映冷冷地看着他,并用力将他甩在了一旁,“飞晔,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皇兄此言何意?”因为他冰冷的态度,更因为他的话,东陵飞晔万分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我做了什么事,让皇兄如此生气?”
“还想骗我?!”东陵飞映厉声呵斥,眸子瞬间锐利如刀,“你与纳兰明昭他们一起偷袭云来客栈,射杀了客栈中所有的人!飞晔,你怎能如此狠毒?我东陵飞映没有你这种为达目的便丧尽天良的弟弟!”
东陵飞晔立刻便被他骂得有些懵了,居然未能来得及为自己辩解。直到东陵飞映吼完,他才连连摇头说道:“没有!我没有!皇兄,我并不曾派人偷袭云来客栈,更不曾杀人!我与七小姐是知己好友,我怎会伤害她的朋友?”
“没有?”尽管看得出东陵飞晔不似作假,东陵飞映依然冷冷地看着他,“你奉父皇之命带飞晴来与十九皇叔和亲,自然会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要我如何相信你不曾参与此事?”
扑通一声,东陵飞晔单膝跪在了东陵飞映面前,举起手做发誓状:“皇兄,我发誓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七小姐之事!若有违此誓,甘愿堕入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不得翻身,便是死了也做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就古人而言,这已算是十分惨烈的誓言,是以东陵飞映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了些,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此事果真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东陵飞晔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与七小姐真的是知己好友,我绝对不会伤害她的!请皇兄明察!”
东陵飞映抿了抿唇,终于上前几步将他搀了起来,点头说道:“我原也看出你宅心仁厚,至纯至善,应该做不出这等狠毒之事,只不过……事情既与你无关,起来说话吧。”
“是,谢谢皇兄!”
东陵飞晔起身,先是四处逡巡了一番,看到旁边有张落满灰尘的石桌,桌旁有几个同样脏污的石凳,便掏出绢帕铺在其中一个石凳上:“皇兄请坐。”
兄弟二人各自落座,东陵飞晔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皇兄,母后说你周游天下散心去了,我还以为你必定去了更远的地方,却想不到会在此处碰到你。你……你怎会恰巧来到赤凤国的?”
“不是恰巧,”东陵飞映的眸中浮现出一抹凝重而深沉的光芒,其中更是蕴含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我来赤凤国的目的,与你最终的目的一样。”
东陵飞晔闻言,先是有了片刻的错愕,紧跟着反应过来之后不由脸色一变:“与我一样?!皇兄的意思是说,你来赤凤国也为了寻找……”
“嘘!小心隔墙有耳!”东陵飞映轻声喝止了他,接着轻轻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为了找她!我与你一样,得知她如今很有可能就在赤凤国,横竖我也闲来无事,便借着周游天下的名义,顺便前来打探消息的。只是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姑娘……”
东陵飞晔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之后急切地低声问道:“那皇兄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你找到她了吗?照如今的情势看来,我怀疑其他两国也早已知道了这件事,因此才会迫不及待地以贺寿为名赶赴赤凤国的……”
东陵飞映闻言,眉宇之间浮现出一丝明显的忧虑之色,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这一点我也猜到了,而且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照如今的形势来看,纳兰明昭与安陵风漓定要将他们的妹妹嫁给十九皇叔,自然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地留在赤凤国,好不动声色地暗中找她……”
“可……想必他们也看得出来,十九皇叔根本就不喜欢包括飞晴在内的任何一个公主,万一和亲失败,他们的算盘岂不是要落空了?”想到赫连苍宁对云墨染的情有独钟,东陵飞晔依然忍不住有些失落,“如果他们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长期留在赤凤国,为何不与其他愿意的皇室男子和亲呢?”
东陵飞映沉默了片刻,突然冷笑一声说道:“你莫忘记,‘她’的身上关系着一个多大的秘密!一旦‘她’被找到,‘她’身上的秘密也会立刻被揭开,而要完成那件大事,就必定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帮手。若论强而有力,在这赤凤国除了十九皇叔之外还有谁?”
“那可未必,”东陵飞晔摇头,提出了反对意见,“十九皇叔再厉害,他也是臣,而赫连苍穹是君,若能成为皇帝的妃子,对他们而言岂不是更有利?”
东陵飞映沉吟着,一边猜测一边说道:“我想……他们或许是这样考虑的:赫连苍穹虽然是君,但他毕竟已经年近花甲,而十九皇叔却正当盛年,从长远考虑,自然是选他更为有利。何况……十九皇叔风华绝代,气质无双,如果你是女子,你会选择谁?”
有道理。东陵飞晔不由点了点头,接着却又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理想虽然很美好,现实却偏偏很残酷,十九皇叔根本就瞧不上她们!便是靠比试定胜负,她们也绝不是七小姐的对手,看来他们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因为这几句话,东陵飞映便又想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立刻冷哼一声说道:“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不甘心,认为是姑娘的存在阻碍了他们的大计,这才想要下黑手除掉她的!幸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躲过了一劫,却连累他们几人因此丧命……飞晔,你果真不曾参与此事?”
“我发誓我没有,皇兄你相信我好不好?”东陵飞晔都快哭了,一张俊朗的脸因为委屈而变得红通通的,“我方才已经发过毒誓了,皇兄若还是不信,我……我便以母后的名义起誓:我绝对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否则……”
“好了!我信你!”东陵飞映忙阻止了他,眼眸中的温度总算又上升了些,同时流露出一抹深沉绵长的思念,“飞晔,母后她……她还好吗?身体怎么样?还在带发修行吗?”
东陵飞晔点了点头,仿佛有些不胜唏嘘:“皇兄放心,母后的身体还好,不过因为太过思念于你,因此整日有些郁郁寡欢。我一直担心若是长此下去,她的身体必定会垮掉,因此想等此事了结之后就走遍各国寻你回去,与我一起承欢于她的膝下,陪她安享晚年……”
说至此处,东陵飞晔不由悄悄注意了一下东陵飞映的反应,生怕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后者的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颇有些神往:“是吗?难为你有这份心……说实话我也期盼着那一天,若不是这件事实在太过重大,只怕我早就回去了。”
“皇兄你说什么?你……你愿意回去?实在是太好了!”东陵飞晔兴奋莫名,险些高兴地蹦了起来,“原先我只要一跟母后说要出来找你,她便摇头流泪,说你不会回去的,我还跟她发脾气,说无论怎样你都是她的儿子,是我的皇兄,我们都需要你。可是母后根本听不进去,就只会说你不会回去……”
这份无条件的兄弟情和亲情令东陵飞映的心中掠过了一股奇异的暖流,唇角跟着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温暖的笑意:“飞晔,你已经知道我为何要离开故土浪迹天涯了,是不是?”
“是啊!”东陵飞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可是那又如何?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哥哥,这一点不会改变的!皇兄,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你随我回去见母后吧,她真的很想你!”
东陵飞映毫不犹豫地点头,含笑说道:“好,我会的。可是飞晔你要知道,若是换做以前,我不但不会随你回去,甚至根本就不会与你相认!可是如今,姑娘已经施展妙手,令我完全恢复了正常!我现在已经不是原先那副不男不女的怪样子,我是个完完全全的男人了!所以,我已经没有理由不回到母后面前尽孝,你明白吗?”
东陵飞晔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终于忍不住惊讶地叫了起来:“什么?!竟有这种事?皇兄,恭喜你!恭喜你!想不到七小姐居然还有这等本事,她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份恩德,我也会替皇兄记一辈子的!”
“对,正是如此。”东陵飞映点了点头,眉宇之间锁着一抹坚定的神情,“因此,我绝不允许你做任何伤害姑娘的事,才会这个时候来找你的!不过既然云来客栈的事与你无关,我也可以稍稍放心了。如此说来,那些黑衣人必定是纳兰明昭与安陵风漓的手下,我必须回去提醒姑娘多加小心……”
说至此处,东陵飞晔突然想起事发前一天东陵飞晴曾与纳兰明蔷与安陵织星在一起呆了很久,难道她也参与了此事吗?那他们见上次没能除掉七小姐,会不会借着今天下午的武功比试再施杀手呢?不过……既有赫连苍宁在,他应该会保护七小姐吧?
深吸一口气将这些念头甩开,东陵飞晔接着问道:“皇兄,云来客栈已经被毁,你如今住在哪里?若是无处可去,不如来跟我一起……”
“不,暂时不要。”东陵飞映立刻摇头,“关于我的真实身份,目前我只告诉了你和姑娘,若我突然与你走得太近,岂不是很容易引人怀疑?如今我以一个无名小卒的身份暗中寻找‘她’的下落,形势会更为有利一些。不过你放心,我本是流浪惯了的人,会照顾自己的。”
东陵飞晔无奈地点头:“那好吧。不过皇兄,这件事实在太棘手了,我已在漓京城中明察暗访了很久,却半点线索都没有发现。我想其他两国也没有什么收获,否则他们早就找借口回国了。”
“我也知道此事棘手,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东陵飞映微微一叹,也颇有些灰心丧气,“莫忘记整个赤凤国那么大,想要找一个人实在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她知道我们必定会来找她,肯定早已易容改扮、隐姓埋名躲起来了,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是啊!亏我还带着她的画像,想要按图找人,真是够愚蠢的。”东陵飞晔自嘲般笑了笑,不无讽刺地说着,“其实我也猜到她必定易了容,不过还是抱着万一的指望,希望有人曾经见过她……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东陵飞映抿了抿唇,瞅着东陵飞晔说道:“你不提画像我还忘了,飞晔,你也太不小心了!那画像关系重大,你居然让它暴露在了人前?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吧?十九皇叔和姑娘根本就不相信当日你给出的借口,一直在怀疑你呢!”
“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东陵飞晔苦笑,着实汗颜不已,“我也看得出他们的怀疑,可是已经不能解释得更多,否则只会更加引起他们的疑心而已。幸好他们并不知道画像中的女子是谁,就算怀疑也没用。”
然而兄弟二人怎么都没有想到,赫连苍宁很快便知道了那幅画像中的秘密,也知道了三国今年这些异常举动的根本原因。
又交谈了几句之后,二人便依依不舍地分手,各自回玉王府和摘星楼不提。东陵飞映刚刚拐过街角,早已等候多时的云墨染便扑了过来,急切地问道:“映飞!你怎么样?这么长时间你跑哪儿去了?我以为你……”
“姑娘以为我想不开,自寻短见去了?”东陵飞映微微一笑,满脸感动,“我不是请阡陌转告姑娘,只是有点事情要处理吗?不必担心……”
“阡陌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啊!”云墨染叹了口气,带着东陵飞映进了王府,“冬槐他们已经不在了,如今我只剩下了你这一个朋友,真的不想再失去……”
东陵飞晔心中感动,点头说道:“我亦如是。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偷偷寻短见的,便是真的到了非死不可之时,我也会死在你的面前,或者至少,我会让你知道。”
“去!莫要瞎说!”云墨染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映飞,千古艰难惟一死,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如今你要做的并非寻死觅活,而是与我一起对付那些杀人凶手,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话间,云墨染已经将东陵飞晔送回了房间。东陵飞晔一边点头一边问道:“我会的!姑娘,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跟你去!不过对方毕竟身份特殊,咱们必须计划周全,绝不可让他们怀疑到我们……”
云墨染闻言点头,冷笑一声说道:“这我明白,你无需担心!我既然要为冬槐他们报仇,自然会小心计划,让他们有苦说不出!皇子公主又如何?杀了人,一样要付出代价!”
提及皇子公主的话题,东陵飞映生怕云墨染误会东陵飞晔也参与了此事,不由抿了抿唇,接着说道:“姑娘,我方才出府,其实是为了去找飞晔……”
“三皇子?哦不,是四皇子。”云墨染一怔之后立刻改口,“你找他何事?”
东陵飞映轻声一叹:“自然是为了云来客栈之事。姑娘,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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