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在手上的人眼睛紧闭,脸色蜡黄,眉目间透着一层死气,容颜已算不得美丽。
只是,她嘴角居然浮着一丝浅浅的笑。
笑吧,但这次你终于不能再在我眼前醒来。
那是古佛对她的惩罚。
她是合该受到这惩罚的。
她得他十年盛宠。
即便在荒瘠村落,亦能听到他们的消息。谁不说翘妃好福气。
前几年,我悄悄去过老宅几次。
在那里看到过他们一家三口。上官敏越长越像他,三人在外面拔菜摘豆,乐也融融。
也看到过只有他和她两个在一起。
他们似乎不时到那里去。
有一次,他在花圃里除草施肥,她在屋里哼着曲儿做饭,他突然抛下铲子奔进去,在背后抱住她,轻轻去吻她后颈的汗。
自此,我再没去过老宅,而是在东陵到处游荡,像个幽灵,像只浮萍。
“好了,你们都和她见上一面了,我这就带她进去。”
上官惊鸿突然淡淡出声,和我们打了个招呼。
“惊鸿……我……我们在这里等你,你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沙哑的嗓音,我以为是我发出的声音,却发现是郎霖铃。
彩宁这时亦踏前一步。她已是西夏女王,我真不懂,她为什么还要这样执着。
我不该笑她,五十步笑一百步有意思吗。
上官惊鸿朝郎霖铃颔了颔首,便不再说话,抱着翘楚往前走。
我这才看清前面是什么东西。
那是幢地宫,里面黑黝黝的看不清四壁。
常妃殿什么时候被改建成这样子了?
这个地宫的模样很熟悉。
我一惊,突然想起,这不是第十九墓室吗。
不同的是,这个地宫门口没有鲜花,也没有那扇厚重逾千斤的石门。
我确信,蝴蝶效应已经改变。
因为死的是翘楚,这里也没有其他墓室,不似在中国。更无陪葬妃嫔。
他的身影慢慢融入黑暗里,最后,我只看到他低头碰碰翘楚的脸,便消失了踪迹。
我们在外面等着,过了好阵子却仍不见他出来。
我有些紧张不安,终于,我按捺不住要进去找他。郎霖铃和彩宁似乎也有同感,我起步之际,她们竟已走在我前面。
其他人也似乎突然省悟过来,后面都是乱哄哄的脚步声。
当我们只差一步便踏进去,突只听得“轰隆”一声如闷雷震耳,我们惊呆之际,阵阵硝尘在四周荡起,那地宫入口竟已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封住。
上官惊鸿将墓室封死了!
我们一阵惊惶失措,老铁等厉声叫唤着他的名字,人群中只有龙非离和朱七没有动作,静静看着这一切。他们竟认为这结局合理?
我们无法弄开这石门,龙非离便不能么?
我方央得龙非离一句,却听得背后冷冷一声,“谁也不能动这门。”
那分明是孩童的声音,听去却让人有股心惊胆战的感觉。
我猛然转身,果见一个孩子站在我背后。
无怪我方才便觉得奇怪,谁不在这里,上官敏也不该不在这里。
他身上竟是一身明黄。
那是皇帝的袍服!他是早有预感上官惊鸿会封墓,还是上官惊鸿早便对他有所交待?
但这个上官敏真的让人害怕。
他的身量和一个十岁孩童无异,眼里的光芒却锐利寒冽异常。
上官惊鸿性.情虽淡漠,但面上看去无害,这少年却不同,骨子里都是冷漠,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我也顾不得其他,一指那石门,急道:“你父皇在里面,他要将自己困死,你不救他却在这里阻挠我们做什么?”
上官敏挑眉一笑,“沈清苓,你以为他若不想死谁杀得了他,但若他自己要死又有谁能阻挡,再说——”
他突然淡淡道:“里面才是他该呆的地方,我母.亲在里面。这门他施了结界,即便是天帝陛下也无法打开。”
“他难道要在里面陪你母.亲,你母亲已经死了,魂魄也湮灭了,这次他若还能用凝魂之法再救她早便救了。”我又惊又怒,厉声道。
上官敏却似乎没听到我说什么,负手于后,淡淡看着黄昏的天空,“嗯,我母.亲的魂魄是湮灭了,方才我们亲眼所见,灵识尽数散入天地田野,连凝魂之法也救不了,因为我父皇逆了天,除非老天愿意……”
他说罢住了口,缓缓环了众人一眼,宁王等人不知是想明白了不再阻拦,还是被他一看慑了心神,竟都不再挣持。
上官敏一声低笑,转身离去,背后跟了一众侍从。
我看着他的背影,脑里一片空白,便似有人拿刷子将我心上的肉一片一片刷下来。这个少年,以后必是个可怖人物。他不是个专情到极点便是个无情到极点的男子,这世上没只怕没有东西能打动他。上官惊鸿还会喜欢翘楚,他——
但那和我无关。回归仙籍对我来说再无意义,这世上已没有飞天。以前好歹还有个盼头,现在……我视线全然模糊,却在这凌乱里看到前面郎霖铃眼里一闪而过一抹什么。那是一种类似执拗的情绪。
我突然明白她要做什么了,我也会一样。
若他还能转生,这次我必定要先找到他。
我怔怔想着,看斜照将前方的莫愁湖染得火红,湖畔似乎有一缕白色身影掠过,我猛地想起一个人来。
我知道,这个人也会到中国去。
逆光札已不知所踪,要去中国只有一个办法。
死。
但我不惧。
我用力合上眼睛,清楚知道,这已是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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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们,下更开始,秦歌海蓝的全新番外,还原交往热恋的所有经过,虽已并非原来的第三生,但原来的问题在这里都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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