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人怎么晕过去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鲁进胳膊地下夹着一个小老头,快速的冲进院子,见几个人没走,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快速的冲向正房,小老头不停挣叫喊道,“我说鲁大个儿,轻点喂,我这把老骨头还禁不住你折腾的,连把油纸伞都不让打,你看看这衣裳,是六十大寿才做的,就被你这么毁了,你说你……”
上门请人姿态要低,没经过主人许可进门太失礼,她决定还是等上一小会儿,左右都来了,不能轻易放弃,无论如何都要努力一回,尝试说服对方。
“就这样进去不好,还是等人回来再说。”
沈冰雨抬起头,往正房看了一眼,里面黑乎乎,只看到一个花布的隔帘,没有听到鲁进娘子的声音,青璃侧耳一听,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璃妹妹,你看现在怎么办?鲁工匠出去了,他娘子一定在房间,我们要不要进去?”
香草站在青璃身后小声嘀咕,自家小姐是不请自来,也是带着诚意的,傻大个是不是眼神不好啊,竟然看不到小姐手里的药箱,好吧,看着确实像一个装饭食的盒子。
“拽什么!看着就有问题。”
鲁进的嗓音低沉而缓慢,他站在雨里,身上很快被豆大的雨点淋湿,但是他就那么站着,坦荡荡,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话音刚落,立刻转身离开。
“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在我回来之前离开。”
香草看这人人高马大的,还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凶悍的很,手长腿长,走路也快,几步就冲到了院门口,看上去像是一个练家子,所以又高呼出声。
“喂,下雨呢,你这么着急冲出去干什么?”
鲁进推开香草正要出门,听到香草的话,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带着寒意,似乎对几人的闯入很是不满。
“喂,傻大个儿,我们小姐在此,你怎么能如此无理!”
就在青璃没想好是不是叫人的时候,鲁进急匆匆的快速从屋里冲出来,他一脸急切,见到几人之后一愣,快速推开人群,就要冲出门去。
香草跺跺脚,心里对这家的主人更看不上,小姐有的是银子,只要有银子还怕看不好他娘子的病吗?一定是脑袋秀逗,故意拿乔,或者找这个理由,就是想提高价码。
“可是下雨呢,您总不能淋雨吧。”
青璃犹豫一下,她和沈冰雨属于不请自来,不怪主家不出来迎接,非亲非故的,人家也不欠你什么,再说这次是请人出山,不管怎么说,姿态要放低。
“不用,不如我们等一下吧。”
香草站在后面给自家小姐打伞,觉得院子的主人真是难搞,这么久还没出来,加上车夫一共五个人,马车停到门口的动静早已经盖过雨声,竟然假装听不到。
“小姐,不如奴婢去叫人吧。”
院子里铺着青砖,缝隙还有海边的各色鹅卵石,拼的很是漂亮,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主人家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无论从样式,颜色上搭配都很合理,踩在青砖上,即便是下雨,鞋上也不会沾有泥土和细沙。
院门敞开着,青璃几个人走进了院子,她四下一看,院子里面的柴火已经被堆放到了柴房,除正房五间之外,两边还有东西厢房,在一个角落,设有灶间。
马车停下来之后,青璃和沈冰雨又等了一会儿,香草和沈冰雨的丫鬟先打了油纸伞在车下等候,青璃走下马车之后,才知道沈冰雨说的没错,海边常年吹着带湿气的风,院墙是土坯的,看上去有些斑驳了,但是这座院子很不错,虽然上面砖瓦有些破旧,好歹是青砖瓦房,这说明鲁匠人曾经的日子过的殷实。
“是吗,那太好了,就停在鲁家院子门口吧。”
外面,传来车夫激动的声音,总算是快到了目的地,可以坐下喝一杯热茶,马车行进了一个半时辰,他穿了好几层,衣衫也被淋了个透心凉,还是小姐心善,在下雨之前送过来一些点心,吃了之后这才有力气赶车。
“两位小姐,前面不远处就是了。”
青璃摇摇头,海边没有京都的燥热,一下雨,倒是有点凉气,冰凉的雨在她的袖口处,有一些不舒服,青璃轻轻皱眉,这次为了请人,也顾不得这么多。
“不用了,反正一会儿下车还要湿的。”
香草见自家小姐湿了袖口,赶忙翻出布包,里面是青璃随身携带的几套衣衫,出门做客就怕脏了衣裳失礼,所以随时都备着换用。
“小姐,您换上一套衣裳吧。”
下雨天出海也很危险,海上风大,容易翻船,这样的天气没有渔民下海打渔,青璃只是开了一会车窗,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挤进车内,淋湿了她的袖口。
鲁工匠能在海边有一个小院子,有自己的渔船,生活没有沈冰雨想的那般窘迫,还是有点家底的,只是这么多年为他娘子看病买药,才掏空了身家。
听说,海边有很多人家都没有房子,终日在渔船上生活,因为没有地,全靠卖鱼为生,若是运气好,从海里捞到点宝贝,发家之后才能买一个小院子,不然就那么几十两,百两的银子,全家人都出不起。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行驶地更加缓慢,香草再次打开车窗,一股海边的凉风吹进了车内,透过雨幕,可以看到不远处辽阔的大海,在海边停留着几艘船。
青璃坐直了身子,和沈冰雨商量一下对策,为了请人,她是任何情况都想到了,银子诱惑不了,就从鲁进的娘子身上找突破口,将来造船要在汝阳,还要让二人搬迁,这对她来说,无异于难上加难。
“恩,估摸快到了。”
香草看了一眼沙漏,又把车窗拉开一个缝隙,外面天色一如既往的幽暗,她能听到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看来距离京都北郊的渔村也不远了。
“大概半个时辰吧,小姐,现在已经到了申时正。”
舒展一下身体,在马车上睡觉颠簸,长时间一个姿势,腰板僵硬,她活动了一下,又换了个姿势,若是在自家院子,这样的天气一定闭门不出,在床上睡觉,可以睡的香甜。
“我睡了多久?”
等青璃醒来的时候,马车还在路上缓慢地行驶,雨势比刚才稍微小了一点,沈冰雨正无聊地用手托着腮,手指敲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璃没什么精神,还要靠咖啡提神,昨夜淳于谙走了之后,她等了很久才能入睡,早上去书院又起了一个大早,现在听雨声散乱的敲打在车壁,她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是啊,不过硬着头皮上吧,希望能早点到。”
沈冰雨皱眉,这样的话几个人到达京郊的时辰又要往后拖延,等天色一黑,各家都关上院门,找地方借宿成了难题,就算四人可以在马车上坐一个晚上,车夫淋雨之后,也不能一直在外面呆着。
“这雨下的太急了些。”
看不到外面的环境,只能听到雨点敲击的声音,青璃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今日的日子没选对,感觉到马车的速度也减慢了不少,真是出师不利。
等马车行进到一半路程的时候,硕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落下,啪啪地打在车壁上,香草和沈冰雨的丫鬟一人一边,拉上了马车的车窗,又从座椅地下取出油毡布做的雨衣,蓑衣斗笠,给车夫穿戴避雨。
香草拿起来一个,咬了一口,刚好吃到火腿和鸭蛋黄,比甜腻的点心要好吃的多,因为个头不大,两三口就能吃下去一个,她犹豫了一下,又用干净帕子包了几个,递给外面的车夫,一会儿下雨,驾车不易,这时候也要给车夫吃点什么,补充体力,青璃点头默许。
“小姐,那奴婢就不客气了。”
青璃拉出桌子下面的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食盒,摆出来几个烧饼,是火腿做的馅料,二妮通过端午的粽子激发出的灵感,里面加了豆沙,蛋黄,还有蛋黄火腿,和现代的云腿月饼大同小异,上面是烤的酥皮,皮薄馅大,早上才烤出来,本来是给水零欢,赵羊羊带的,今日走的匆忙,竟把这茬忘了。
“香草,你饿了?车上有小点心。”
从书院出发,已经走了小半距离,就这么退回去,青璃又觉得不甘心,事情紧急,她不能拖着,万一明天上午赶不回来,相信杜鹃能去帮她请假,现在主要是解决眼下的事。
通往北郊的路上,天色越来越暗,头顶是一大片黑漆漆浓墨一般的乌云,可以看出,暴雨将至。青璃和沈冰雨坐在马车里,车内幽暗,香草赶紧麻利地找出油灯点上,语气带着担忧,“小姐,咱们抄小路走的,这雨要是太大的话,恐怕要晚膳以后才能到了。”
青璃的医术并非万能,若是鲁进的娘子是身体上疾病,她觉得还有点法子,如果心理受到刺激的话,不是一朝一夕能调理过来的,需要时间,需要耐心,这两样,目前她都没有,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她去忙,最多三天解决,不可能再拖。
“我没有,不过总得试试。”
沈冰雨想到鲁进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头疼,她揉揉额角,上门请人带着厚礼,被人毫不留情的赶出来,这还是头一遭,本来是不想厚着脸皮再次上门的,但是打听了许多人,这个鲁进人品纯良,是最好的人选。
“璃妹妹,你有把握吗?”
京都北郊那边是一片渔村,家家户户靠打渔为生,家里也都是各种咸鱼,进到院子里,总有一股子腥气,二人想要留宿,还要找条件好些的人家。
一会儿肯定要下雨,但愿别下的太大,二人出门之前已经和家里人知会,沈冰雨带了一个贴身丫鬟,青璃带着香草,如果雨大回不去,晚上还要寻找一处能住的地方。
“是啊,若不是我着急,等书院休沐去也是可以的。”
马车一路向京郊赶去,沈冰雨撩起车帘,天空乌云密布,一阵阵闷热,这一路上,看到很多低飞的蜻蜓,好不容易吹过一阵风,夹杂着海边海水的腥气。
“看着天色,似乎今儿要下雨。”
青璃和沈冰雨约好,在课业结束之后,两个人要一起去北郊那边探望鲁工匠,简单和水零欢,赵羊羊告别,为了低调,她没坐府上带有印记的马车,只选择了一辆最普通的。
水零欢当时叹了一口气,赵羊羊摇头,青璃也没计较陈小姐言语上的讽刺,觉得她挺可怜的,希望她自求多福,在三皇子耶律楚仁府上,越是聪明死的越快,需要几个没脑子的蠢人给他保驾护航。
“我感觉她没几天好日子了,大难临头不自知。”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和昨天一样,起了个大早,去天风书院过了一上午平淡的日子,不同以往的是,那个被赐给三皇子耶律楚仁做侧妃的陈家小姐也去了,说是要和同窗姐妹道别,一个侧妃,其实就是个小妾,也把她得瑟个不行,挺胸抬头,不同于以往因为她爹官小被欺负的一脸受气的模样,真真是扬眉吐气,话里话外都是炫耀的意思,还暗地里指出青璃没有她命好,可以嫁到皇家做儿媳妇。
等到淳于谙离开,青璃这才睁开眼,坐起身子,淳于魔头气场太大,就算不说话,坐在那里,也会让气温低上几度,她根本就睡不着,只能装睡骗过他。
二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这个问题,淳于谙又说了一些南边的局势,见到青璃有了睡意,他不再说话,盯着手上的指环,一直等到她呼吸平稳,这才站起身,从窗户闪身离开。
淳于谙也觉得奇怪,米栋能说出那种话,但是前段时间得到消息,他受伤严重,在凤阳城附近被劫杀,想来是要躲在客栈中的房间上药吧,不然以他的为人肯定不会和沈冰雨抢最后一间房。
青璃撇嘴,之前和小雨姐抢房间就看出没一点绅士风度,今天又和盗匪一样,抢了马车,还说什么小雨姐想要自荐枕席,这玩笑开的有点大,在多宝阁见到这位米公子的时候,青璃差点被他骗了,那双眼睛,眸色是那么的纯粹,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是她竟然看走了眼。
“正直的人能说出那种话?”
淳于谙和青璃解释,米家和他娘文氏的娘家一直都有来往,所以米栋也曾经是他儿时的玩伴,只是后来,米家的生意重心转移到了鲁地,米栋也跟随而去,而他,上了战场,但是凭借多年的情谊,了解米栋的品性。
“米栋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还算是个比较正直的人。”
淳于谙摸着青璃柔顺的发丝,眼眸幽深带着温柔,与平时冷漠的形象判若两人,若是他的手下看到,一定会以为少主是被冒充的,好在树上的暗卫已经看的习惯,不会从树上栽下来。
“这怎么能算闲事。”
刚才青璃就觉得一直不对,问题不是出在沈冰雨和米栋身上,最后绕来绕去,发现源头在淳于魔头这里,他关心的只有两种,一个是战事,还有就是她的事,现在平白无故的管闲事,想做红娘,怎么看都不符合他的脾气秉性,确切地说,他没那么好心才对。
“听小雨姐话的意思,这个米栋很可恨,还有点无耻,不过你怎么管起这摊闲事来了?”
白日里,青璃要去天风书院,淳于谙也要处理各种琐事,只有在寂静的夜晚,两个人才能在一起,静静地依偎,说着知心话。门外,香草发现声音不对,提着油灯准备进门,听到低沉暗哑的声音之后,又慢慢退了出去,出门之前,还帮着自家小姐关紧房门。
月亮升到了半空,照到青璃的室内,洒满皎洁的光芒,像白纱一般,淳于谙站起身,熄灭了油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青璃的床边,二人双手紧握,说着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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