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孝长公主,是南楚显仁皇帝陛下赵琮的胞姐,也就是皇子们的姑姑。同时,也是逍遥王赵晟颢的姑姑,因为上一任逍遥王是赵琮一母同胞的弟弟。
三人之间的感情,从小便十分的要好。
只可惜,幼弟早逝,留下孤儿。如今,到了这谈婚论嫁的年龄,作为皇姑姑和皇伯父的两位长辈,自然要劳心劳力。
为了给逍遥王赵晟颢选得一门好亲事,娶回一位贤良淑德的王妃,好让这个从小纨绔的王爷,修身养性,伦孝长公主特别在自己的公主府中,举办了一次盛宴,邀请了建宁城中,待嫁闺中的所有适龄贵女。
从中协助的还有赵琮的长女,乃是当今皇后所生的唯一骨血,大公主赵雅媃。从年龄上来看,她还算是赵晟颢的妹妹。
两位公主,一起为逍遥王选妃,这样的场面不可谓不大,再一次向世人表明了天下第一纨绔的逍遥王受宠程度。
受邀的贵女们,不管她们心中是否乐意,却也都不得不领命而来。一辆辆娟秀的马车,缓缓驶入公主府,在府中内侍的安排下,下车停轿。
宴会,在公主府中最大的花园沁园中举行。据闻,这个沁园是长公主寡后精心培育而成,这里的每一株花草不仅珍贵,而且都凝结了长公主的心血,还有厚厚的精神寄托。
平日里,沁园不会接待外人,只是作为长公主私人所用。而今日,在花团锦簇的时候,这里却被侍女布置成为选妃的会场,迎接应邀而来的各家贵女。
选妃是这次宴会的目的,可是对外宣布的名头,则是赏花。赏得是长公主府中天下独一无二的金莲花。
这个机会,可不是时常可有。于是,对金莲花好奇的贵女们,就算无心去当那纨绔王爷的王妃,也会盛装出席,免得亵渎了那株金莲花。
宴会时辰还未到,两位身份尊贵的公主都还未现身。先来的贵女们只能在花园中游走,寻到平日里相识的女伴相互倾谈。
一时间,沁园之中,到处传来一片莺莺燕燕之声,人花呼应之间,早已分不出是人比花娇,还是花比人美了。
沁园旁一座塔楼里,隐秘的隔窗被打开,里面的人正好可以将园中景象一览无余。
“媃儿,为何愁眉不展?”说话的,是一位年纪中年,却雍容华贵,难掩一身贵气的妇人。她保养得极好,脸上的肌肤不见皱纹,若不是那眼中沧桑之感过重,还有声音中带着中年人的微沉,恐怕无人能第一眼识得她真是的年龄。
她的问话所指,是站在她身边的一位年轻女子。
女子淡雅出尘,却又高贵大方,五官艳丽,娇若芙蓉,在她眉心上用朱砂精心点缀着一朵滴血梅花,梅花外还淡淡晕开花瓣的颜色。这是今年建宁贵女们最流行的梅花妆,出自建宁城中最大的梳妆楼,冰肌楼。
这座冰肌楼,除了贩卖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还有养颜药膳,成衣美帛之外,还有一项上门服务,那就是为各家贵女梳妆打扮,为她们设计最适合她们容颜的妆容。
梅花妆,便是这座成立不足一年的冰肌楼最新推出的妆容,深得大公主赵雅媃的喜爱,从而也推动了贵女们的效仿。
“姑姑,看下面这些贵女们的表现,今日能否为颢哥哥选得良配,我真的无把握。”赵雅媃道出心中的担忧。
长公主轻叹一声,园中那些贵女的敷衍,她何尝看不出来?只不过,先不要说皇命难违,就是她自己心中也是希望赵晟颢能够成家立室的。“若不是你颢哥哥这些年来,越发不成气候,以逍遥王府的尊贵,哪里需要如此选妃?”
声音中,有些许责怪,也有些无奈。
赵雅媃安慰的笑道:“我出宫时,母后还嘱咐我,一定要给颢哥哥选一个好娘子,好王妃。桑悠倾就很不错,说不定颢哥哥娶了她后,从此便会修身养性呢。到时候,姑姑和父皇也可以放心了。”
长公主赞许的点头:“桑将军一介武夫,却没想到调教出来一个才女。都说虎父无犬子,有了这样的女子相伴左右,又有这样的岳家,你颢哥哥也该收收性子了。”
说罢,又有些惋惜的道:“只是以桑家丫头的才名,去配给你这颢哥哥,恐是有些委屈了她。若她不愿,我们也不便勉强。”
赵雅媃点头,可是心中却无奈苦笑。若是不用强,建宁城中,哪一家的女子愿意自愿嫁给她那个纨绔哥哥,京城第一恶?
“只是不知道,颢哥哥对桑悠倾是否喜欢。否则以颢哥哥的脾气,若是强塞一人给他,恐怕只会害了桑小姐。”赵雅媃不时偷瞄身边姑姑的脸色。
其实在她心中,能与桑悠倾般配的应该是她那如仙如玉般的二哥,赵晟乾。可是,当她从母后宫中出来,见到这个二哥,告知他母后有意将桑悠倾这个南楚第一才女许配给赵晟颢时,这个淡雅如仙的男子,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句:“一切随颢的心意。”便拂袖而去。
“那媃儿之意为何?”长公主经历半生,哪里会看不出赵雅媃的话中有话?
赵雅媃心中一凛,犹豫着是否要将心中所想说出。在长公主慈爱的眼神中,她微微低首,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母后有意将桑小姐许给颢哥哥,这本是好事。可是,在媃儿心中,却觉得颢哥哥并非桑小姐良配,以桑小姐的才情,二皇兄,恐更能与之琴瑟和鸣。何况,二皇兄年长于颢哥哥,就算是要娶亲,也应该先考虑二皇兄才是。”
语毕,换来的是许久的沉默。
就在赵雅媃心中忐忑之际,却忽闻长公主一声长长的叹息。“儿女姻缘之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话中无奈非常,似乎还藏着什么不可说出的难言之隐。
……
酒酒一路手持请帖,畅通无阻的向长公主府而去,她们从外城而来,距离最远,此刻已经晚了些。
车内,名柳帮正在看书打发时间的楚清最后修着发髻,幼荷和醒蓉都在为她身上的衣裳进行最后的装饰,为的就是不让自家小姐在那群身份尊贵的贵女们面前,遭人白眼。
“小姐,我真是搞不懂你,出席如此重要的场合,为何不让冰肌楼的玉姬亲自过府为小姐梳妆打扮,惊艳全场。”酒酒懊恼的看着楚清,心中实在想不通。
虽说她家的小姐,即便没有玉姬的巧手,也是倾国倾城,绝代无双。可是,女子,谁不希望自己更美一些?何况,这可是王爷的选妃盛宴。
恐怕,那些被邀请而来的贵女都打扮得美艳绝伦,以求王爷青睐了吧。
却只有自家小姐不慌不急,还毫不在乎的说,别影响了冰肌楼的生意。这个时候,是做生意的时候么?
酒酒双颊气得鼓鼓的,手里搓着自己腰带上的苏流。
楚清放下书,看着她那副模样,好笑道:“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何必如此慎重?玉姬是冰肌楼的活招牌,留在店中可比来为我化个妆,好多了。”
“小姐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去参加公主的宴会,高高兴兴的与人交谈么?”酒酒又道。
楚清挑眉微笑,眸光如星光般璀璨:“什么时候建宁城,乃至整个南楚的女子无论老少,都画着冰肌楼的妆容,什么时候冰肌楼能垄断整个南楚的脂粉事业,我才会高高兴兴的去跟这些贵客寒暄。”
醒蓉轻笑:“小姐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让冰肌楼名扬建宁都城了,按照小姐以都城为中心,蔓延到周边城市的想法,要不了几年,小姐的心愿就能得偿。”
“是啊,而且这冰肌楼只是咱们九溟旗下的一小部分,还有其他的行业只要按照小姐的计划实施下去,再过不久,咱们九溟商号就能成为大楚的第一商。”幼荷也附和道。
楚清微笑不语。
遍布产业,抓住百姓的衣食住行,只是她整个商业帝国的第一步。谁也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规划一个多大的商业帝国,商人这个受人轻视的词汇,在她手中,最终能够发挥多大的能量。
突然,车外传来马匹的嘶鸣声,紧接着,车厢便是一阵晃动,让里面的人难以稳定身形。
“啊!小心香炉,别烫了小姐。”
“快扶住小姐,别弄花了妆容。”
婢子们的惊呼从车中响起,而楚清则在原地依靠着车厢,没有多大的晃动。那被撞歪的香炉,倾斜而下,最后被酒酒眼疾手快的接在手里,防止了灾祸的发生。
几息之后,混乱停歇。
门帘被人撩开,露出一名浮屠卫的脸,脸上布满关切:“主子可受伤?”
这次出来,楚清除了四婢在身,只带了两名浮屠卫,一名赶车一名则守护左右。此刻说话的,自然是骑马的那位。
楚清缓缓摇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浮屠卫脸上满是自责,抱拳道:“请小姐恕罪,刚才有一辆马车冲撞过来,属下来不及阻止,撞上了小姐的座驾。”
楚清微微蹙眉,这里接近皇城,是皇亲国戚所住的地方,除了赵晟颢那个‘嚣张的纨绔’之外,有谁人敢如此飞奔而行?
“可知是何人的马车?”楚清问道。
浮屠卫道:“马车已被拦下,驾车之人说是马匹受惊,无疑中冲撞了小姐。他们自身马车也受创不小。具体是哪一家的还未来得及问出。”
马车刚刚被控制住,他就立马来向楚清告罪,哪里来得及与那驾车的马夫多交谈?
楚清想了想,对名柳道:“名柳,你下去看看情况,若对方是无意为之,也不要刁难。”
名柳颌首离去,刚下车不一会,就听到她在车外禀报:“小姐,撞上我们家马车的是桑将军府中小姐的马车。桑小姐正在车中,想求见小姐一面。”
桑将军?桑小姐?
楚清对这两个人有些陌生。随后眸光落在身前撞落书桌的册子上,突然醒悟过来。刚巧,那页上书写的正是被封为金乌将军桑铁坤的传记,同时提到的,还有他那个被誉为建宁第一才女,南楚第一才女的女儿,桑悠倾。
这本两指厚的册子里,记满了建宁城中所有权贵的资料,是昨天赵晟颢让阿禄送来的。昨日她有其他事处理未来得及看,便接着今日途中的时间,了解一二。却不想,居然如此巧合,她正看到桑铁坤的丰功伟绩,居然就和他女儿撞上了。
楚清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刚才撞车造成的凌乱,已经被三个丫头收拾干净。于是道:“请桑小姐进来一叙。”她这般处理是极为妥当的,总不能让两个大家闺秀站在皇城中的大道上聊天。
下一刻,门帘便被撩开,露出名柳的半张小脸。只听她对身后之人道:“桑小姐请上车。”
“多谢楚小姐了。”车外传来一声美若琴音的声音。听她的话,显然已经打听清楚楚清的身份。
接着,白衫飘过,一个五官清秀精致,气质端庄大气,宛如从仕女图中莲步而来的美丽女子,便出现在楚清的眼中,姿态优雅的上了马车,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
好一个灵气逼人,清丽脱俗的女子。楚清在心中暗暗赞赏。
而进入马车之中的桑悠倾在目睹楚清容颜时,也是浑身一震,她从未想过得到朝廷褒奖,发明了人痘接种术,挽救无数生命的商贾千金,居然有着这般的天姿国色。
世人常以姑射仙子来形容白衣飘渺的她,可是如今她看到眼前这女子,桑悠倾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姑射仙子。
她的美,已经让身为女子的自己都无法嫉妒。
甚至,除却无人能及的美貌,她那淡然出尘的气质,也无法不叫人生出好感,自然倾心。
“桑悠倾,见过六品诰命楚小姐。”收敛眼中的惊艳,桑悠倾携带着丫鬟向楚清款款施礼。
楚清一愣,这还是她受封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官宦子弟主动行礼。
微微一笑,她道:“桑小姐客气了,这里不是正式场合,一切随意便是。”
楚清没有被封赏后的傲慢和做作,让桑悠倾好感更甚。她依言起身,对楚清道:“家人驾车鲁莽,冲撞了楚小姐,还请楚小姐勿怪。”
楚清微笑摆手,对这个谦逊礼貌的女子也十分喜欢:“无碍,出门在外难免会有所碰撞,好在我与桑小姐都没有受伤,丫鬟们也都无事。”
楚清的话,让桑悠倾眼前一亮,对这个拥有绝世容貌,却无半点娇贵之气的商贾千金,好奇了起来。
她笑着道:“总归是惊扰了楚小姐,是悠倾的不是。若是楚小姐不嫌弃,改日有空,可否赏脸一聚,让悠倾好好赔罪。”
“赔罪就算了。若是桑小姐不嫌楚清粗俗,你我二人谈天畅地,倒也有一番滋味。”楚清微笑。
“一切自然如楚小姐所言。”桑悠倾笑容未变,只是比之前的礼貌中,多了几分真心。
“不知道楚小姐前往何处?悠倾马车不慎撞坏,无法行走。若是顺路,不知道可否送悠倾一程。”桑悠倾直言道出来意。
她的这番直率,并未让人觉得突兀。相比之下,楚清更喜欢和她这种坦荡之人打交道,而不喜欢那种拐弯抹角,也说不到正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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