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嬷嬷见状放下饭菜,又将茶水端了上来:“太后,润润喉总是要的。”
太后微微地叹了口气,终于接过了杯子,嘴角扯出一丝冷意,到底没喝那水,而是放在了面前的紫檀案上:“哀家就是在等着他们,看看还有什么招术都使出来,把哀家晾在这里,以为哀家会耐不住吗?我还在等我儿孙的消息,这些宫女肯定什么都不会说,你在宫中这么多年了,有没有一个可以知心的人,打探一下消息?润儿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被他们抓住了?还有寿王,他是生是死?”
荣嬷嬷抹了抹眼泪:“便是太后不吩咐,奴婢也是想着呢,先前稍稍打听了一下,想来云启帝并没有吩咐那些人不给我们消息,所以奴婢也是探听到一二,只是不知道真假,说寿王等人并没有被捉,只有太后被冲散,才被带回宫里。”
“你打听到了,怎么不早些说?还要我问的?”太后眉头皱起,很大的不乐意。
荣嬷嬷一笑:“这不,奴婢只是不确定,想再探探,但想着太后还没有吃饭,奴婢哪有心思出去做其它的呢?”
说着又将饭菜递了递。
太后仍是摇了摇头,却喝了一口水:“你再出去探探。”
荣嬷嬷领了命出去了,只是到了门口便站住了,她只是骗太后说没有被禁足,事实上怎么可能不被禁足,太后没有被关起来,已属开恩。
在她的眼里,云启帝这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她虽然是养他长大的太后,可是也想亲手毁了他。
新来的宫女,荣嬷嬷都不认识,少不得软语相求,又拼了命的弄些钱财首饰,求她们告知一二。
知道的,不过就这些东西。
太后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
她从敞开的窗子,看外面的天空,天空依旧那样蓝,仿佛这个春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终于,外面的宫女口呼万岁,太后的背直了直,眼神转向了门口,一抹明黄入内,云启帝缓缓而入,他们‘母子’起事后第一次相见,云启帝淡然地看着太后,没有任何称呼,太后也是平静地面对他,眼底带着一丝嘲讽,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终于云启帝一撩衣摆,坐了下来,他头一次这样坦然地坐在太后的面前,声音中带着一丝凄凉:“母后终于回来了……”
太后一愣,却冷笑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这样的虚伪还有什么意义?”
“你到底是养育我长大的母后,小时候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您的教导不敢忘记……”云启帝眼底带着浓烈的伤感,“只是为什么要有以后,母后,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母后不是我的亲娘,因为您的一举一动,儿子都能感觉到舐犊情深……这江山真的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为何你不让给寿王?”太后冷哼一声,“你说得真是好听。”
“寿王生性淡泊,行事犹豫,若是江山归他,必定会惹来旁人觊觎……”
“你的意思是你比寿王睿智英武?真不知道我何时这样教导过你……”
“从小到大,您一直这样教导我的。”
云启帝的话让太后的表情激动起来,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是难看。确实,从小到大,她一直这样教导他。可是那时候,她哪里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儿子!
这真是在打她的脸。
云启帝忽然笑了,拿起了桌子上的佛手:“小时候,我不喜水果,太后总是让人将果子挤碎了,弄成汁给儿子喝,喝过了之后又有奖赏,父皇说我娇气,母后总是说小孩子,饮食上有些个性也是好的。”
太后嘴角扯动了两下,终于没有开口。
云启帝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双眸温柔似水,那佛手在手里摆开摆去:“儿子十岁那年被雨浇到发烧,是母后守在身边一天一夜,儿子醒过来第一眼便是看到了母后憔悴的样子,儿子就发誓,以后一定不要让母后操心,给母后一个安稳的晚年……”说到这里,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来,然后看着太后,仍旧声音清明,“直到现在,儿子也是这样想的。”
太后闻言,耳朵根见红,脸上阴一阵晴一阵,终于开口:“你不必如此。”
“不,我幼年时起的誓,一定会做到的,只是我有一点不明,母后,难道这么多年您对我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吗?”云启帝终于有些动情。
因为激动,眼睛里有微光在闪动。
指节也是发白。
太后冷眼冷声道:“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在指责哀家当初对你太好?哀家到底是寿王的母亲,他还是皇帝的嫡子,你为庶出,尊卑有别,哀家觉得没有做错。直到现在,哀家也是这样认为的,你满嘴的大道理,可是让你禅让你为何不肯,这会儿来羞辱哀家,还有什么意思?”
“母后,你心里难道就一点儿都没有替我想过吗?二十年的抚养之情,这么多年的母子相处的情谊太后会忘得一干二净,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云启帝一个接着一个地抛出了他的情绪。
太后闻言索性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气哼哼地道:“你说这些做什么?如果想让位,就痛快些,想杀了我这个老太婆,也痛快些,从起事那天起,所有的后果我都想好了,任你怎么样,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这些虚的假的,这么多年,我在后宫里见过的还少吗?什么时候怕过?”
云启帝哀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这样一说,仿佛一切都是假的了,那朕也没有什么好问的,太后保重就是。”
说着,他拂袖而去,后背挺直,但是那不急的步子暴露了他的内心有多乱。
翌日。
皇上又照例送来了月俸吃用,一点儿都不少。
太后看着那些东西,冷冷地咬着牙,面色阴晴不定,突然一扬手,那些布匹绸缎的全被拨到了地上,还有几盒子的茶叶,洒了一地,绿绿地,宛如青水中的浮萍,只是没有飘荡。
“润儿有消息了吗?”太后的声音不带一点儿感情。
荣嬷嬷小心上前:“仍旧没有消息……说起来,这倒是一件好事。显然寿王与王妃逃出去了,而润少爷也是一样。”
太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们逃出去又如何,显然是败了。哀家一回宫,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热闹,云启帝若是有心的,可以拿哀家威胁他们就范,寿王是个孝顺的,肯定会自投罗网,他哪里是好心地待我,分明是把我当成诱饵,还提当年,当年哀家把他辛苦养大,难道是为了让他占了我儿子孙子的江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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