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正待再言,忽听得帐内柔婕妤嘤嘤的啜泣,忙过去安抚,我也走至榻边,见柔婕妤枕着的,正是那个香枕,想来只要杨广一来,她便会换这个枕头吧,好在只有几天时间,应该不会对胎儿有大碍。
“陛下,臣妾从未用过麝香,您不可听御医乱说。”柔婕妤含泪言道。
杨广劝慰道:“朕知道你不会用,如今便让人查上一查,看这殿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爱妃且放宽心,御医说了,只要日后不再用麝香,好好安胎便可保无虞。”
柔婕妤泪落两颊,言道:
“那就请陛下为臣妾做主,速速查来,臣妾不可没了腹中的孩儿。”越说越哽咽,杨广心疼不已,转而朝宫人们道:
“凡是有香味或者各色气味的东西,都一一拿去给御医查验!”
宫人们与御医们忙了起来,然而胭脂水粉,常用香料,一应有气味的东西都拿给了御医,却并未发现麝香,杨广狐疑的打量一眼冷汗沁沁的周济霖,冷冷责道:
“柔婕妤素来少出门,殿中的一应物品也都检查过,却未见麝香,你作何解释?”
周济霖本也有些本事,若不然也进不了御医院,本来是想凭着这一次博得皇上另眼相看,好在众御医中树威,哪知眼见得弄巧成拙,不由得大急,惶惶跪倒,回道:
“微臣,微臣请求陛下允许臣再请一次娘娘的脉。”
众御医已隐有落井下石的窃笑。
杨广冷冷一哼,待要发作,我在侧劝道:
“陛下,御医一时把脉有误也是有的,龙胎为重,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倘若查不出究竟,再罚不迟。”
杨广看我一眼,淡淡唔了一声,言道:
“既然如此,你就再来请一次脉,若是无能之辈,朕要了你的脑袋!”
此语一出,周济霖肩头微颤,面色发白,其他御医则暗自庆幸,枪打出头鸟,这傻小子算是撞到刀刃上去了,怕是性命堪忧。
周济霖略沉了沉气,走上前来,闭目请脉,鼻息轻嗅,片刻之后,忽然施礼拜倒,言道:
“皇上,微臣嗅得这麝香之气近在鼻侧,虽若有若无,却也是因了其他香味的干扰。”
杨广略略皱眉,疑惑的看一眼周济霖,又看向柔婕妤,问道:
“爱妃身上可是用了什么香料?”
柔婕妤摇头:“自怀上龙胎后,臣妾便不再用任何香料。”
杨广轻轻一嗅,眉目之中闪过一丝疑色:
“可是朕却闻得榻上果然有香味呢。”
柔婕妤仿佛恍然大悟,用力挣扎着坐起,指着枕头说:
“陛下可是说花香之气?臣妾用的是香枕,陛下是知道的。”
杨广看一眼那个细致华贵的香枕,那样的华美,怎样也不会令人想到会是杀人的利器,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个香枕朕以前也见过,仿佛王美人也用过,取来查验!”
结果当然与我所料的一般无二,香枕中放了麝香。
柔婕妤抽泣不止,哽咽道:
“怎么会是这样?臣妾与王美人一向情同姐妹,这枕头还是臣妾刚入宫时,娘娘们赏的,后来王美人见了爱惜不已,便跟臣妾讨了去,后来见臣妾有孕,睡眠不安,便又送了回来,臣妾只觉枕着这只枕头睡,便安稳许多,这里怎么会有麝香——”
柔婕妤流泪长泣不止,杨广面色越沉越黑,我在侧低声咕哝:
“王美人才吃半只螃蟹就会小产——”
杨广厉声一喝:“去传王美人来!”
平静了一下气息,又对柔婕妤安抚道:
“爱妃放心,朕一定会还你个公道!”
柔婕妤视若未闻,只惊骇道:“王美人怀孕时,也是日日用此香枕,莫非,莫非她腹中的小皇子——天哪,原来并不是因为螃蟹,这都是臣妾的罪孽,臣妾不该把枕头给她,陛下,请您赐罪!”
杨广爱怜的抱一抱柔婕妤,言道:
“或许是吧,爱妃不必自责,你是不知者无罪,这枕头是谁送来的?”
柔婕妤一时想不起,忙命人查登记薄,侍婢答道:
“是贵妃娘娘所赏。”
杨广一时愣住,随后暴喝道:“传贵妃!”
王美人距静雪苑近,片刻之后便到了,身姿仍旧孱弱,面上病容更甚:
“臣妾参见陛下!”
“嗯,起来吧,朕问你,这个香枕是不是你送来静雪苑的?”
王美人怯怯的看一眼,回道:“是,臣妾当初怀着龙胎,硬赖了柔姐姐的枕头去,后来,后来因臣妾贪嘴,龙胎未保,又见柔姐姐寝睡不安,便又送了来,这几日臣妾离了这香枕,也不曾安眠,正寻思着等柔姐姐诞下皇子后,再求她帮臣妾做一个。”
杨广略一思索,回忆道:
“朕记得,那时候你一直用这个枕头的,说是能梦见百花盛放。”
王美人面上微微闪过一丝激动,连连点头,泣道:“陛下都还记得臣妾的话。”
杨广面色中的怜悯渐渐收去,眸光一转,冷了脸道:
“你有没有在枕头上动过手脚?!”
王美人一惊,慌张道:“臣妾没有,臣妾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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