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躯凛凛,气宇轩昂,虽看不清眉目,但那一袭龙袍却彰显出一身的霸气,心内倒抽一口凉气,那人不是杨广还能是谁?幸好刚才阿及反应灵敏,否则不是被他抓个正着么?
见他定定望着永安宫,举步又止,虽距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只有几丈远,却踌躇半日,终究没有走过去。
他这是在做什么?放在永福宫的美酒佳人,笙歌曼舞不去享受,反而跑到永安宫外来吹冷风?
见他踱几步,却又退几步,短短一段距离走了半天也没能走过去,我躲在树后却已站得双腿发麻。
又有一个黑影小跑着过来,看身形像是长顺,他上前一揖,言道:
“陛下,娘娘们都在等着呢。”
杨广有些不耐烦,低声斥道:
“你不会告诉她们朕在如厕么?”
长顺一愣,躬身言道:
“可是陛下,您已出来半个时辰了。今个是除夕,不如奴才去请皇后娘娘出来与陛下同乐如何?”
杨广瞪了长顺一眼,沉声喝道:
“没长眼的奴才!谁说朕要见皇后了?朕是觉得永福宫过于聒噪,出来赏会月不行么?”
长顺傻愣愣的抬头看天,今天是年三十,虽说是个晴天,却也只见得寒星几点,哪来的月可赏?
杨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妥,越发的恼羞成怒,却又不敢高声喝斥,只蕴了怒狠狠揣了长顺一脚,忿然离去。
长顺被揣得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泥,却又惧怕杨广的威严,吭都没敢吭一声。
杨广悻悻而去,我与阿及才松了一口气,沿着墙角往永安宫后面溜去。
院墙高深,阿及把我背在背上,施展轻功,跃上高墙,见四下无人,方跳了下去,然后搀着我一步步向正殿走去。
因恐被永安宫不相干的宫人发现,我们没敢走回廊,只从花圃中穿过去,夜静更深,永安宫上下因我的禁足而没有半点过年的喜庆,全都早早熄了灯睡觉,唯有正殿中有一点灯火。
正缓缓靠近时,听到盈袖的怒斥: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敢来打扰娘娘清修!赶快滚出去!以后再见你踏进娘娘寝殿半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然后是小宫女芹儿半带哭腔的声音:
“芹儿知道,只是今个儿是除夕,其他宫里的娘娘给皇后娘娘送来了许多点心,刚才芹儿寻不到盈袖姐姐,只好把东西送到内殿去,芹儿并未看到皇后娘娘,也未打扰娘娘。”
“你还敢顶嘴?!我不是早说过,若是我不在,有什么东西只管放在外殿,你还要往里面闯,娘娘若是怪责下来,我也护不得你!”盈袖的声音虽怒,却更有一层恐慌,显然刚才芹儿说并未看到我令她心虚了。
“是,盈袖姐姐,芹儿记下了。”芹儿哭哭啼啼应道。
“你下去吧,毛手毛脚的,以后就去侧院洒扫吧,没事不要到正殿来!”盈袖声音微微软和下来,却仍旧严厉。
芹儿答应一声,正欲退出,盈袖又唤道:
“慢着——刚才你说是其他宫里的娘娘送来的点心,是哪宫的娘娘?永安宫正在禁足中,何人能进得来?”
芹儿的声音微微透过一丝不安,言辞闪烁:
“芹儿也未见到是哪位娘娘,是门口的侍卫交给我的,大概是娘娘们给侍卫使了银子,他们才肯把东西给我的吧。”
盈袖“哦”了一声,吩咐道:
“好了,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否则的话,仔细你的皮,下去吧。”
芹儿应声退出,我与阿及在躲在柱子后面,待芹儿走远了,才一个闪身,进了内殿。
“什么人?!”盈袖正满脸焦虑的在正殿中踱来踱去,忽看到我与阿及,厉声喝道。
“嘘——盈袖姑娘,是我。”阿及见四下无人,忙制止盈袖的大声盘问。
“原来是宇文大人,您怎么会来?”盈袖有些诧异的问道,随后又瞟了我一眼,眉头微蹙,“怎么还带了其他人来?若是被人发现,夜闯永安宫,可是死罪!”
我抬头,看着盈袖,含笑亦含泪,言道:
“我若不来,被发现了,你们才是死罪呢。”
盈袖一怔,呆呆立了片刻,方醒过神来,一时间悲喜交集,泪水布满双颊,扑通一声跪倒,抱了我的腿泣不成声:
“娘娘!您终于回来了!”
“快快起来!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你该高兴才是,哭甚?”我扶了盈袖一把,眸中也泛起一层薄雾。
“娘娘与盈袖姑娘且慢慢叙,微臣就不打扰你们主仆了,三更之前,微臣必须出宫,就先行告退了。”阿及揖了一揖,悄然离去。
由于我在“清修”,正殿之中除了盈袖,狗儿与婆婆几个贴身的人可以进出,其他人是不能踏足半步的,所以此刻的大殿只剩下我与盈袖二人。
盈袖哭了一阵,方抹了泪问道:
“娘娘此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我淡然一笑:“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岂是由得我想走便走,想来便来的?”
盈袖大喜,搀了我的臂,唯恐我会突然消失一般:
“婆婆说得真准,她说娘娘一定会回来的,果然娘娘就回来了。”
“哦?婆婆是如何说的?”我微微纳罕,当初走时,我可是抱定了不再回来的决心的,婆婆又如何会知道我还会再回来?
盈袖扶我坐了,斟上一杯热茶奉上,言道:
“娘娘先暖暖身子,听盈袖慢慢回禀。起初婆婆知道娘娘离宫后,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她突然就说:娘娘一定会回来的。又吩咐我们一定要死守住,娘娘未回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端倪。奴婢当时还不信,如今却是确信无疑了。”
盈袖说着,又是一串泪珠滚下,不过却是含着笑的。
“委屈了你们了。”我心内一阵感慨,因为我的自私,她们受了多少的苦楚?整日提着心吊着胆,唯恐某一日被人发现,那么合宫上下,恐怕全得掉脑袋。
“不,奴婢不觉委屈,只是有些担忧,这三个月以来,每每到夜晚,奴婢都会担惊受怕,皇上有几次都走到永安宫门口了,奴婢当时就吓傻了,唯恐他会进来。别人要进奴婢尚能阻拦,可若是皇上要来,奴婢就无计可施了,好在每次都是虚惊,皇上总是站一会儿便走了。
今个儿晚上皇上也来了呢,奴婢刚才不在内殿,就是与狗儿一起爬到树上盯着去了,若是皇上要进永安宫,奴婢也好早想法子阻拦,好在又是虚惊一场。”
盈袖一口气说完,额头微微冒着虚汗,仿佛仍在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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