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靠椅上,我的身体不自觉地摇晃着,视线定格在头顶的天花板上,左右晃动不停,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如梦还在沉睡着,它仿佛是个夜晚的孩子,等到天边的残红消失之后,就会张开眼睛,变得精神抖擞。
然而,我坐在它的心脏里,却觉得越来越累,越来越无力维继。
不久前,钱陌远警告的话语还犹在耳畔,一遍遍地回响,“你就希望孟若棠不要把你供出来,否则你马上就会进去陪他!”
闭了闭眼睛,我的双手放在腰上,并没有因为这话而害怕,只是觉得它来得太早,我还没有准备好,就已经由不得自己控制了。
仅仅是昨天一夜,就冒出了无数个上访告状的受害人,他们都是被这次整到濒临破产的生产业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律师,一张诉状就扯下了老虎的大皮。
付主任被抓,付家墙倒众人推,什么贪污受贿、违法乱纪的事情都被捅了出来,甚至连他平时光顾洗浴会所的次数都被记得清清楚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付家这算是完了。
然而,我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背后这个人不光是为了整垮付家,而是直指向了孟若棠。否则不会这样风驰电掣地行动,直接将人扣住。
动了动手指,我睁开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如梦初醒,有些看不清的东西终于连成了一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出现了一个身影,背着光慢慢走了进来。
然后,直到她完全出现在我面前,笑得喑哑却从容,“小苏,恭喜你。”
“恭喜我?”坐直身子,我望着面前的女人,语气平静,“不,比不上你……巧姐。”
巧姐依旧是笑,自顾自地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轻轻撩起旗袍的下摆,遮住了双腿间的缝隙。
她这种坦然的态度,已经可以解释一切。
从如男到孟佐,从所谓的慈善交易到如今的东窗事发,一切的时间都掐得太准了,哪怕早一秒钟、晚一秒,都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孟若棠会突然想起来找我去山里找证据,又为什么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出现了这些事情?
如果说她和孟佐事先没有预谋好,我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显然,对于我的怀疑眼神,她根本没有否认,“小苏,你好想知道的太晚了哦。”
“孟佐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能这么供他驱使?”
她耸耸肩,“没什么,只是一点小费而已。他需要我手上的货源线去养那些贵人,顺便打听点消息,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我不信。
巧姐双眼弯弯,眼角的皱纹仿佛展开一抹雏菊,深邃而隐秘,“真正大方的,是少东家,他可是许给了我一大笔好处啊……”
滕一下站起来,我双手撑在桌上,直勾勾地盯着她,“比如呢?”
她抬起手,屈起手指,指节在桌上面轻轻叩了一下,“比如……让这里物归原主。”
失魂落魄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我顶头撞上了门口的如男。
她正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抬眼望着我,脸上早没有了那种故作天真的表情,活像个被烘焦的蚕蛹,和肉笼一齐失去了生机。
没有搭理她,我跨步打算离开她身边,却听见她轻飘飘说,“你去我的家了?”
不管我有没有回话,如男自顾自地说,“我没有骗你吧,那里真的很穷,穷得饭都不敢吃饱。”
终究,我还是侧过身来,问她,“我到底欠了你什么,要你这样恨我。”
从一开始的初次见面,到后来那些仇恨的画像,一直到现在,她当做证人,去指认孟若棠逼迫卖|淫,我们到底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大动干戈?
一下子站起身,如男突然开始用力地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头发,力气用得太大,指甲在皮肤上刮出了许多小伤口,坑坑洼洼的。
一边抓,她一边怨恨地说,“我不想当女孩,更不想当穷人家的女孩,不想被你们这些人踩在地上折磨!”
我也不阻止,看着她不停和自己怄气,直到最后力气越来越小,眼泪鼻涕一把流了下来。
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如男一下子又笑起来,又哭又笑,模样凄楚,“我们就是家里养的畜生,唯一的价值就是成年之后被卖掉,给家里一笔卖肉钱。我恨巧姐拿恩情要挟我们,更恨你高高在上的样子……要知道,你当初明明是可以拒绝那些老男人的,可是你没有!”
痛苦、不甘、妒忌,化成了如男对于我深深的憎恨,也许这之中也还有巧姐吹耳旁风的效果。但是毫无疑问,巧姐成功了,顺利地让我吞了一根生刺,扎得我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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