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一笑,他似乎对这个义女非常宠爱,“月月,你在说什么傻话,现在你是我的儿媳妇,应该改口喊我爸了。是不是,嘉仇?”
顿了顿摇晃酒杯的手,嘉仇露出了惯有的玩世不恭笑容,“你们开心就好,我没有意见。”
“喂,你是死人啊,什么意见都没有!”一扭脸,女人也不在乎场合,破口就骂起来。可以想见,平时她是如何和这个丈夫相处的。
挑了挑眉,嘉仇没有说话,只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看戏般看到了尽兴,主位的公公才适时地出来阻止,“你们两个呀,几年前就爱拌嘴,结婚了还不知道改改。”
说着,他冲我含笑说,“小苏,让你见笑了。不过这倒是好事情,前几年混小子一直浑身长刺的,现在倒是肯听老婆的话了。”
托着下巴,我眨眨眼,突然扭头对嘉仇说,“蒋少爷,你的态度确实有点问题哦,哪怕是抽出从前对我的一半来也好呢。”
不理会其余两人或惊怒或阴沉的表情,我端起杯子,主动朝他敬了一杯,“今天相见也是我们的缘分,这杯我敬你,祝你新婚快乐。”
他抬眼看着我,和其父肖似的三角眼里却波澜不惊,多了几分涟漪。
“好,多谢。”
然而,没有等我们碰杯,我的杯子被猛地挥开,裘灵月的小脸纠成了一团,五官差点移位,“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们俩之前是一对老姘头?!”
我不曾否认,眼角微挑。
被我这种轻慢的态度气得不行,她抬手就想打我,却被蒋奇峰一把抓住,沉声说,“月月,坐下!”
愤懑不平地来回逡巡了两遍,女人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可是视线却恨不得吞了我一样。
接着,上位者慢条斯理地说,“这次见面,我也是想让你们认认脸。小苏现在是我的人,以后你们要对她客客气气的。”
话落音,除了裘灵月涨得脸通红之外,我和嘉仇一样的神色如常,甚至还互相客气地投以了一个笑容。
几年不见,我的嘉仇已经可以这样八风不动、不动声色了。
真好。
饭吃到一半,裘灵月便叫着要上楼看孩子,故意揽住了蒋奇峰,娇滴滴地说,“小宝老是吵着要见爷爷,咱们上去看看吧。”
禁不住她的几句软磨,老男人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地说,“就你事情多,走吧,我也想去看看我的大孙子了!”
杵着手杖站起身,蒋奇峰捏了捏我的脸颊,“好好吃,我待会儿就下来。”
目送他们上楼之后,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冷凝起来。我们两人保持着斜角的距离,继续低着头吃饭。
想了想,我开口问他,“蒋少爷,那个小宝……”
“是我的儿子,三岁多了,”他说,“叫蒋若星。”
手上不自觉一顿,我点点头,“嗯,是个好听的名字。”
目若繁星,就如同从前我在嘉仇眼里找到的光芒一样,熠熠闪烁,好似将天上星揉碎洒了进去。
这句话是我的真心,“他一定是个漂亮的孩子。”
微微勾唇一笑,嘉仇如同普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提到小小的生命时,表情都柔软了下来,“是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数年不见,我们仿佛两个老友一样,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甚至包括他的妻子、我的金主,都没有避忌地说了起来。
当听到我和蒋奇峰在一起之后,嘉仇露出了一个晃眼的痞痞笑容,“也许以后你还会成为我的小妈。”
我点点头,“不瞒你说,我也很期待。尤其是你这么大的继子,我想我相处起来也会比较轻松的。”
仿佛说到了逗趣的地方,我们两人同时莞尔一笑,他还保持着从前笑起来的习惯,不自觉会眯起眼睛。
哗啦,刀叉不小心被他弄到地上,他说了句“稍等”,便倾下身去捡它们。
然后,下一秒,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被微微碰触了一下,俄而坚决地包裹进了一张干燥的大掌里。
在黑暗无人可见的桌布下,我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就如同多年前在狭小潮湿的小树丛里,我们在检查老师看不见的背后,果断牵起的那一次手。
那时候,它给了我们勇敢,让我们看懂了自己悄然破土的真心。
而这一次,这种几乎大力到要捏断彼此的纠缠,是我们在黑暗魔窟里的无声抚慰,是在掌中点起了一丝火,支撑我们走尽这阴冷漫长的苦旅。
我们的痛苦互相撞击着,那一瞬间,甚至听见了不顾一切的痛哭。
然而,这终究在黑暗中,匆匆开始,再匆匆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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