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裴海笑着哼了一声,“说她贤惠懂事,结果那时候可把我气得不轻,我天天看着她的照片左等右等没等来她给我写信,等来的却是她要去日本求学,还有一大堆同龄的学生一起,男男女女,而且我听阿生说,其中还有好几个想给她家下聘,我一听就上火了。”
申青噗哧一笑,难得爷爷还记得几十年前的事,或许那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自己听得也兴趣浓厚,“爷爷,您去抢人了吗?”
“嗯,抢人了,我带了上百号人,直接去了码头,把她从船上掳了下来,我当时就想,这女人真是可恨,明明已经给我写了信,还敢跟那么多男人一起去日本!当时我去码头的时候,就让家里给她家下了聘,人带回裴家就拜了堂……”
申青呵呵直笑,“爷爷,您也有这样的时候?会不会太不讲理了?”
“哼!我不讲理?”裴海根本不承认,“我这辈子就没有被人那么算计过,你知道吗?她故意放风给阿生,什么去日本的船,都是他们租在那里玩的。她才十七岁,就在算计我,真是……被她捏得一点办法都没有。”裴海说完,轻声一叹,望着门庭外的阳光,苍眸里微微泛红,“她呀,若不是那么犟,我老了也不至于看不到个人给我缝被子。”
申青怔怔望着老人眼角落下的泪光,“爷爷……奶奶可希望你好好的啊。”
裴海点了点头,虽是肯定,可声线里都是伤感,“我呀,等抱了重孙,就去找她,跟她说,咱们的子孙多得很……”
申青心里一阵酸疼…………
下午
申青让佣人把大桌子搬到花园里,自己上楼把裴海的被子枕头都拿了下来,泡了一壶茶,让裴海坐在那边。
申青把被子拆开,她特地带着钟妈,学习以前被子的缝法。
雪球很皮,在梧桐苑就专门有一个给它撕咬着玩的枕头,看着晒在椅子上的枕头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就咬着玩,等申青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申青跑过去一边训斥雪球,一边拣地上被咬得到处都是的枕芯,突然,整个人都懵了。
枕芯里掉落出来的,分明是——水银!……
一根细长温度计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银色的探温部分却有一点细微的印子,像是松动,申青绝不相信爷爷会自己把温度计放进枕头里,而且还是探温处有松动的温度计!
爷爷的症状,应该是水银慢慢散发造成的慢性中毒,否则离之前总是重复说话已经如此长的时间,早就会有生命危险,不可能到现在还是这样的症状。
偏首看向四周,把温度计往身侧藏住,“钟妈,你去帮我找个瓶子来,要有密塞的。”
“哦,好!”
等钟妈拿了瓶子过来,申青把温度计装进密封瓶子里放好,洗了手又赶紧把雪球抱到钟妈手上,“钟妈,你赶紧把雪球抱回去刷牙,好好给它洗洗。”
雪球已经很重了,抱着确实累人,但申青又担心雪球嘴里有咬过的枕芯,万一中毒,可怎么办?
等园子里没人了,申青蹲在裴海边上,“爷爷,最近锦弦也不回来,还在跟我生气,我一个人住在梧桐苑,也很害怕,要不然今天开始,你过去跟我住吧,我也可以照顾你。”
裴海一直都在闭目养神,这时候一闻言,顿时便睁开双眼,面露肃色,“成何体统!”
申青知道裴海说的什么意思,在裴家这种地方,哪有爷爷跑去和孙媳妇住一起的?不是招人闲话吗?可她现在觉得这沁园让人碜得慌,再住下去指不定还得出什么事,若爷爷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万一谁有点什么居心,她也好留意。
现如今这种状况,她根本不敢离开沁园。
温度计里面水银含量很少,而且探头并没有完全拔掉,说明放置之人并不想短时间致使被害人出现异常,若不是她今天发现,一定会认为爷爷是老年痴呆而并非汞中毒。
居心太过叵测,她必须要防!
“爷爷,您不能总拿体统来说事,人家说养儿防老,儿孙满堂图的就是个热闹,您现在一把年纪了,却要一个人住在这沁园里头,天天连孙子孙女来看一眼还要分个时间,这个要儿孙有什么用?我现在就想当好个孙媳妇,好好孝敬您。梧桐苑那么多房子,我给您收拾一间向阳最好的,窗户最大的,好不好?”
“不行!裴家有裴家的规矩,那还不乱了体统!裴家的晨昏定醒都有严格要求,你以后怎么服众?”
申青知道在原则问题上说不过裴海,只能蹲在老人身侧,“爷爷,您……”
突然,申青的眸子里蓄了水气,抓着裴海的手摇了摇,“爷爷,如果锦弦知道您都去梧桐苑住着了,肯定觉得你偏心我了,就不敢再跟我赌气了,您就不能委屈一下吗?不敢宅子里的人看我现在这被丈夫抛弃的样子,我才更不能服众。”
裴海长叹一声,“阿青,最近你老是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我知道你累,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唯一一个肯花这么多时间陪我的晚辈,锦凡都没你有良心。”
“还不是因为爷爷对我好。”
“瑶儿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都欣慰了。”裴海看着蹲在他面前的女孩儿,这么热的天,还穿着鹅黄色的薄线衣开衫,那是春天穿的衣服,G城的夏天热得很。她便把袖子推得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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