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头顶是明亮的灯光,映进眼底那些光却变得分外柔和,甚至安详,“锦弦很多时候不够好,但是他也有很多优点,我想,他再糟,植物人怕也是极限了,曾经你都能好好守着他,这辈子,你也要好好守着他。”
“阿青,他再坏,你也当他是个吃喝拉撒都要你伺候的植物人,别跟他计较,你们太年轻了,有时候年轻时候犯一点错,若不被原谅,留着一辈子都无法释怀。”裴海伸手把申青眼角的泪花轻轻拭去,他掀仰着眼,无奈一笑,“阿青,爷爷老了,你看,你都比爷爷高,爷爷年轻的时候跟锦弦一般高,如今是一年比一年矮了,骨头在缩了……”
申青心里突生悲恸,摇头道,“爷爷!您不老!一点也不!”
“好好好,不老。”裴海浅浅笑道,“当年你奶奶赌气去了法国,一直找不到她。直到去逝前才通知我去,她自己也难过,死前告诉我,永远都不要去法国了,她也是个执拗的人。哎,我这心里面的疙瘩到现在也没解开,你们啊,别步我们这些人的后尘……夫妻之间,不能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知道吗?”
“嗯。”申青这才忆起,裴家的产业在法国是没有的,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也没提,“爷爷,我不会了。”
裴海满意的轻点了下头,“年轻的时候男人难免犯糊涂,男人现在好,也不定永远都好。这抽屉里,我留了遗嘱,若有一天锦弦他权势滔天,非要对不起你,你又根本拿他没有办法,爷爷给你做了一个基金,是那时候你刚入裴家家谱时,我拿着你的资料去瑞士做的,最初还想通过先进的技术让你给锦弦生个孩子,可时间越久啊。”
裴海“哎”了一声,讪然一笑,“人老了,做事情就不如年轻时候绝决,人心都是肉长的,连自己家里人都做不到那样照顾一个人,爷爷是有眼睛的,看得到你的真诚。后来想想,锦弦这辈子怕是就那样了,你是个好姑娘,再过五六年,他再是好不了,家主总是要换的,裴家子嗣是有的。我就给你找户人家,总不能真让他误你一辈子。你名字在裴家的家谱里,就是我裴家的人,给你弄个基金,你有了那么厚的嫁妆,到时候真要嫁人,也好风风光光的,腰板也挺得直。”
申青紧紧的捏着手中的钥匙,泣啜不止。须臾后,手臂颤颤打开,抱住裴海,曾经居然觉得自己不欠裴家,可如此厚重的信任,她何曾报答过,若不是这次回来,她到现在也不会知道,原来很久以前,自己已经被爷爷这样对待过,“爷爷,是阿青对不起您!一直在辜负您!”
裴海安慰的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裴家人谁也不知道,锦弦也不知道,你也不要告诉别人,爷爷这心太偏,一碗水怕是端不平了。若以后锦弦-真会对不住你,你就拿着那些基金,好好过日子,可别做伤害自己的傻事,若真有那么一天,是爷爷对不住你,没有管教好他……”
申青听着裴海缓缓说完,手中紧捏着的钥匙硌疼她的掌心,满框的泪水簌簌落下,头搭在老人的肩头,深深吸了好几口气,郑重说道,“爷爷,我们会好好在一起,好好的。”
裴海长叹一声,头上薄薄的雪发在灯光偶闪晶光,“好,一定好好的。”说着,把申青的手臂握着往外轻轻一推,看着她哭花的脸,开怀一笑,“等身体将养好了,生个孩子,锦弦不小了……”
“好!”申青抬起手背抹着眼泪,“爷爷,您到时候一定要在产房外等着我,孩子生下来,第一个给您抱。”
苍眸都点起来星亮的光,那些光芒里全是希翼和憧憬,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好!”……
回往梧桐苑的路上,申青慢悠悠的走着,路边柳芽已成柳叶,袅娜着的腰肢迎风而动,路灯下的长椅静默的安放在原处,那里旖旎的影像又在复放,她忍不住望着那处长椅,有些发怔。
那时候她钻在他的大T恤里,就在那处长椅……
裴锦弦顺着申青的目光看过去,回神后揶揄道,“还在回味吗?”
申青被裴锦弦这样一句话,当即弄得面红耳赤起来,“乱讲什么?”
“走吧走吧,让你坐在那长椅上回忆一下。”裴锦弦拖着申青便往那边走去,申青拖拽着不肯过去,却又拗不过,“裴锦弦,我要回去!”
裴锦弦笑容扩得更大了,有一种坏心思得逞后的幸灾乐祸,“害什么羞啊?只是让你回忆,又不是让你情景再现!”
申青一跺脚,冷着脸骂道,“你!神经病!”
“你这张嘴又开始骂人了!”男人一说完,一侧身把女人抱了起来,若不是申青在裴家养成了不敢大声喧哗的习惯,这一抱保准把她弄得惊叫起来,她被他抱得很高,再高一点,便可以把她扛在他的肩上了,低着腰去打他的后背,“裴锦弦!你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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