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的会议定在三天之后,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有了这段时间作为缓冲,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也根本不够改变很多事情。
回到了巡抚衙门,陈凯仍旧是上值、坐班、处置公务,仍旧是下值、回家、安享天伦,没有丝毫改变。对于外间的巨变也完全没有打算做任何的影响和干预,就好像这一切根本就与其无关似的。
于外间的人们看来,确实如此。但郑惜缘乃是陈凯的枕边人,很多事情上陈凯并不瞒她,甚至还让她参与其间,所以她所看到的一切是其他人截然不同的。
“夫君,他们,在串联?”
“是的。”醉心于《史记》之中,陈凯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些他已经反复看过多次的那些文字,对于郑惜缘那已经无法称之为是疑问的口吻亦是表示了肯定的态度:“抱团儿才能取暖,他们已经想明白了这里面的生存法则。”
表面上一切如旧,但是通过广东巡抚衙门、通过广东贸易商社和粤海商业同盟,陈凯对于外界情况的了解只怕比那些当事人还要更加清楚。根据从各种渠道获知的消息汇总,当会议结束之后,他们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商讨,房间的灯光彻夜不熄。直到第二天一早,那些三五成群就开始了通过各自的关系去找寻其他与会人员。
一时间,广州城的各大青楼、客栈、酒楼之内,讲籍贯、叙功名、论交情、摆码头,弄得是一个好不热闹,第一个受益者就是府城的高端餐饮业和娱乐业。
之所以会如此,说到底还是在于规则二字。陈凯事先有言,说是这咨议局的议员席位乃是用粤海商业同盟的办法,也就是从他们这些与会者之中选出来的。陈凯这一次召集的大会覆盖了大半个广东的府县,与会人员具体有多少他们并不清楚,但看样子怎么也不会低于三百人的规模。可是问题在于,陈凯根本没有指出要选出多少人,所以他们就只能更加努力的进行串联,以便于将希望进一步扩大起来。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郑惜缘很清楚之所以会选择按照这样的生存法则行事,归根到底还是在于他们已经决定上了陈凯的这条贼船。
不想上船的也不是没有,但是这些能够受邀的都不是那等迂腐到家的家伙,见得旁人如此热切,一个从众心理就足够让他们的想法出现变化了,更别说是身边一定有人还在详加规劝。其实说到底,还是陈凯在邀请时专门进行了拣选,将那些潜在的死硬分子事先屏蔽了出去,现在就可以更加顺利了起来。
计划看起来倒是很顺遂,但是郑惜缘却依旧免不了要为之忧虑。那一份忧虑,是早在陈凯决定召开这次大会之前就存在的,饶是她比之旁人更要了解个中详情,但却依旧免不了的,哪怕是现在正在良性发展亦是如此。
“夫君,妾身只怕这些人聚在一起,日后恐难以控制……”
这样的想法,郑惜缘早就有了,早前并非没有暗示过,只是陈凯并不在意罢了。此间,眼看着那些地方有力人士们在相互串联,谋求席位,郑惜缘的担忧就更加深重,深重到了不得不付之于口的程度。
对于一切事物的绝对掌控欲望,这不仅仅是欲豁难平那么简单,更是安全感缺失的一种表现——皇帝地位至尊,高处不胜寒,出于对下克上的担忧和失去至尊位的恐惧就必然要谋求权利的集中。而郑惜缘如此,却是在于陈凯所行之事于她而言是纯粹的未知事物,无迹可寻。
抬起头来,深知妻子为何如此的陈凯却是微微一笑,洋溢的自信便充斥于书房之中,仅仅以“大禹治水”这四个字就结束了此间的讨论。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再一次的来到会场,陈凯并没有如上一次那般迟到,因为已经用不着了。
会场上,依旧上一次大会时的布置,就连座位都是上一次的数量,只有一个空座,在最后的一排。陈凯不知道离开的那人到底是谁,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此间在台上居高临下扫视一番,看到的无不是跃跃欲试。
“潘多拉的盒子,要打开了。”
立于点兵台上,陈凯只是做了简要的开场白便宣布进行对是否组建咨议局的投票。
一如粤海商业同盟的那般样式,一张票上有三个选项——是、否和弃权,只要在上面相应的选项上花一个圈就足够了,也不需要写字,简单明了。发票的过程亦是有专门的人去做的,但是做出了决定,到了投票时陈凯则直接让与会的人士们直接到台子前端已经摆好的投票箱那里亲手将票投入其中。
亲自去做与在唱票前过旁人一道手,对于直接参与其中的感觉会差上一重,而且多了一重换票的风险,所以陈凯干脆将这一制度进行了必要的完善。
这样的流程对于粤海商业同盟的商贾、士绅们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其他人有样学样的,不需要太长的时间,票就已经尽数投入到票箱之中了。接下来,便是唱票的工作,陈凯也不插手,直接让他们公推出一个人来负责唱票,结果下面居然推出了两个人,得到的拥护都相差无几,陈凯干脆便让他们二人每人负责一半的唱票工作,而他则直接坐在了椅子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潮州的儒生,年纪是与会人士中最长的,一辈子教书育人,教出过很多儒生,在当地很有几分威望;而那个衣着不俗的胖子则是顺德丝织工坊的大股东,投票制度的发明人,现在顺德的丝织行业不光是在快速的恢复着元气,同时也在向周边地区辐射,此人在广州本地的粤海商业同盟的会员中亦是说话很有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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