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的大营设在新会城北,本部四万大军,连带着一众来自各处的明军、义军,连营直接把新会县城不濒临水路的方向都包了起来,端是一个密不透风。
方才前来拦截的乃是李定国的心腹大将靳统武,近来是渡过恩平江协调几支新宁县境内的明军、义军的纷争的。结果,纷争还没调停完,倒是先碰上陈凯了。他是李定国的心腹,当然知道李定国一直在极力拉拢郑成功的用意。而且,上个月的回书他也晓得一些,知道陈凯不日将至,只是不知道这个不日到底是哪一日罢了。
经过了短暂的慌乱,当得知是陈凯率军赴援,那些原本互相还别着苗头,多少有些仇怨的明军、义军们纷纷忘记了彼此间的矛盾,一个挨着一个的凑了上来,只想要看看传说中的陈凯到底是长着什么模样的,才能把尚耿两藩折腾得几年也闹不出大动静来。
“陈巡抚,是陈巡抚啊!”
“义救广州、两败耿继茂、炮轰广州城的陈巡抚来了,真的来了!”
“有西宁王在,现在就连陈诸葛也来了,鞑子必败。大明万岁!皇上万岁!”
“……”
夹道欢呼之中,陈凯记得他明明是与粤西的文官不怎么合得来的,现在竟然还有这么大的人望,一时间都有些恍惚了。
恍惚间,陈凯自然也不会失了礼数,频频向周遭的明军、义军拱手行礼,更是引得阵阵欢呼。待到过了牛肚湾,欢呼告一段落,一行人继续向北,直入那一片看似绵延不绝的围城营区。
营区,是按照各部兵马的划分修建的。新会城外最主要的还是李定国的大军,位于最核心也最受力的所在。陈凯带着那一支骠骑镇在靳统武的引领下穿行其间,亦是引得人人侧目。他的旗号是已经打出来的,不过识字的不多,刚开始也没有引得太大的反应来。
说起来,自打李定国再度率大军入粤,先后赶来助战的明军、义军如过江之鲫般蜂拥而至,几乎隔不了几天就要有支新的部队赶来扎营。乍看去,此刻的陈凯这群人无非就是另一个新来的罢了,最多也就是清一色的骑兵,带队的是个文官,还比较乍眼,大抵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然而,待到有人认出陈凯的旗号来,口口相传的声音越加密集、嘹亮,下午时的欢呼很快就重现于此。
“诸葛重生、伯温在世的陈抚军到了!”
“四年前小人一家得蒙陈抚军相救,方能得脱虎口,陈抚军公侯万代啊!”
义军中,夹杂了一些广州的百姓,他们是那场浩劫的劫后余生之人,对于高官显爵弃城而逃,对于从清军屠刀下将他们拯救出来的陈凯自然是感恩戴德。
这是救命之恩,施以三十万人的救命之恩!
天已入夜,热情却更胜下午之时。不断的有人涌出营寨,想要将陈凯看得更近些,到此时,就连靳统武和他手下的那些西南明军们也无不是怀着敬佩的神色看着陈凯。毕竟,类似的场面,在他们看来只发生在他们的主帅身上过。
骠骑镇护卫着陈凯直奔李定国的大营,越是向内行去,所见之处,营寨更为严整,军士看上去更加精锐,武器、甲胄方面更是配备齐全。
行到临近李定国的主营,靳统武突然停下来,表示已经为骠骑镇安排了营区。其言下之意,自然是李建捷的骑队不便深入,陈凯对此到也并不在意,与李建捷吩咐了一声,后者便自顾自的带着部队随着靳统武的一个副将前去休整。
陈凯和靳统武继续行进,已然能够看到了前方的大营。密布的鹿角丫杈背后,寨墙整齐划一,望台高耸,当可俯视这一大片营区,营中位置,一面鲜明的“李”字大旗迎风招展,向所有人彰显着这座大营的主人的身份地位与过往的那些光辉荣耀。
及至营门,卫兵挺直了腰板矗立于两侧,一个军官上前,无视靳统武的亲信身份,照例是检验腰牌,而靳统武也没有半分的犹豫或是不满,一切行云流水般进行着,似乎这才是平日里的常态。
这个时候,明军操练早已结束,正是用饭的时候。炊烟袅袅,营中却是极静的,检查完毕腰牌,守门的军官又要上前检查陈凯,这时候靳统武倒是显得有些不太高兴了,但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李定国治军素来是讲究令行禁止,这一点上与郑成功倒很是相似。此刻见那军官上前,陈凯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直接从挂在官服上的一个皮袋子里掏出了一把手铳,手握着枪管便直接递给了那军官。
“陈抚军,这是?”
一个文官,身边有五六百的骑兵护卫,竟然还随身携带着一把短火铳,这实在让靳统武有些看不明白。至少,当年征战北地乃至是后来附明,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有见过一个文官是这般作态的,更多的还是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即便是有,也基本上都是一把宝剑佩在腰间,用以临危时自裁用的。
靳统武不解的目光传递而来,陈凯却是哈哈一笑,继而对其解释道:“靳帅,有的时候,面对一些特殊的情况时,哪怕你智计百出、口灿莲花,也远不如直接掏出手铳,对着对方的脑门子来上一发要更加有效。”
陈凯说得理所当然,倒是把靳统武听了个一愣。眼前的这个文官,实在是和他见过的那些文官截然不同,那些文官就算是真的狠的,最多也就是背地里暗算别人时能够如此,真正到了面对面的时候,却只剩下所谓的“临危一死报君王”。哪里像是眼前的这位,危难之际,不光要绝地反击,还要给对手“来上一发”,这似乎比他们那些武将还要亡命徒了。
话说着,守卒已经赶去禀报了。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蟒袍玉带的武将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个文官,看步伐的节奏似乎却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不过,陈凯也并不在意,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上去,纳头便拜。
“下官陈凯,拜见西宁王殿下。”
刚刚拱手,作势欲拜,来人一双铁臂已经将陈凯扶了起来。细细端详,随即便是慨然笑道:“久闻陈抚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平生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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