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那人转过了头来。
柳安定睛看了看,却原来不是寒凌,是寒霜。
——她们姐妹年龄相仿,身形也相当,柳安喝酒喝得迷糊,又是在夜里,这才看错了。
寒霜走到他面前来,便闻到了柳安浑身的酒气,她于是问那小厮,“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小厮躬了躬身,说道:“回寒姑娘,大人今日从上官府邸出来就有些高兴,于是便去喝了一壶酒,这才醉了。”
寒霜将心比心,倒也能够明白柳安为什么这么高兴,但明白之余,又有些无奈。她叫那小厮将柳安快些送进去。她原本想来同柳安再说些关于审问寒昧的事情的,现在看来,却是不能说了。
她一路跟着那小厮进了府,要看着柳安回去了,才好回去。
于是那小厮便在前面扶着柳安,身后跟着寒霜。
寒霜跟着他俩走过抄手游廊,走到一半的时候,冷不丁地问了句:“方才丞相唤的,可是家妹的名字?”
那小厮后背一僵。他脚步错了一下,还好连忙稳住了,继续带着柳安向里面走。
他也算有些急智,很快答道:“大人在朝中常和寒大人交际,寒姑娘又与寒大人身形年纪相似,一时因醉酒看岔了,也是可能的。”
寒霜听见了耳朵里,却不置可否。
——她听说了寒凌从寒假离开的消息,只是她知道的时候寒凌早已不知所踪,她动用了母亲的力量在京中查了查,但却没有任何结果。
母亲便告诉她,大抵是京中有人将消息给压了下来,这才找不见。但能有这样能力的京中的人实际不多,偏偏柳安就算是一个。
——但柳安为人,寒霜其实是很清楚的,自然也不愿意去怀疑他。于是便将心思隐了下来,看着那小厮送了柳安进去了,丫鬟们也都各自进去伺候着了,这才算是放了心。
“烦请替我转告丞相,霜有些琐碎事情要同丞相商议,还请丞相有了空闲的时候,能来府一趟。”
小厮自然应了。
于是寒霜也便不再多话。
她回去之后吩咐了人去柳安附近看看有没有寒凌的踪影,这事儿也算放下了。之后几日,她和柳安见面说了上次所说的那件事的安排,便等着柳安安排得当,让寒铭上钩了。
寒铭这两日虽在狱中,但过得也并不算苦。一则他因为公卿的身份不会受刑,二来大理寺的牢狱虽然管得严,但也不是真的铁板一块,放他出去这样的事儿不能成,但他想让生活过好一点,却是可以的。
他给了些银两,把上下都打点得妥当,往他单间的牢狱里放了各种东西,诸如新的床榻褥子、熏香、茶盏之流,就差没直接叫个丫鬟进来伺候了。就这样还不满足,整日介的说自己吃得不好,粥不是同记粥铺的不要,饭不是芙蓉铺子的不要,酒不是竹里馆的不要,硬生生地把这牢狱里面的生活过得像从前在府里似的。
他左右想着大抵也就这样了,过不了多久总能出去的,毕竟只要他抵死不认,这罪名就绝对落不下来。他可不觉得寒家会其他于不顾,何况还有承阳王府。
这日晚上,他抱着酒壶喝了大半,已是有些迷迷糊糊。正要再给自己倒杯酒,酒壶却突然被人从手中拿走了。
寒铭倒还记得自己是在大理寺的牢狱里,没有当即发脾气踹人,但神色也很不好,往上看了一眼,看是谁这么放肆。
一看之下,却是惊呆了。
“屠……屠支……?”
他的酒立马醒了大半,扶着桌子就要站起来,却不想脚下的步子一错,整个身体突然就向前扑去,身体咯在面前的桌子上,生疼。
屠支王就在远处看着他,冷冷地看了片刻,然后往后两步,施施然坐在了凳子上。
他看着寒铭颇有些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立在桌子边上,有些唯恐地问了一句:“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屠支王四下望了望牢狱里的环境。
牢狱早就被寒铭改造得不像个牢狱的样子了,日常用的东西一应俱全,而且各个都不是平民货,屠支王拿起一旁的汝窑杯,在自己手中转了两圈,嗤笑了一声。
“你都能在这儿过得快活自在了,我却为什么不能来了?”
他眼角向上勾起,似笑非笑的样子。
常人做来这个动作,只觉得风流,屠支王做来,偏偏就带了个不怒自威的味道。寒铭也不是第一次和屠支王打交道了,知道他是个真的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这会儿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他硬撑着坐到了屠支王旁边的椅子上,笑着道:“我只是听闻兄长从位上退下来了,还当兄长在各处游山玩水呢,真是万万没想到兄长竟到了这里来。”
他从前和屠支王相互写信的时候就互称兄弟,今日再叫这称呼,也是希望他顾念旧情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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