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想问的有那么多,比如他曾经不愿入朝堂,后来为什么入了朝堂;比如他最初仍曾经拜在上官品廉的门下,在前期,很多人以此来诟病他,他是怎么过来的?比如他曾经有那么锋锐的棱角,是什么时候,全部磨平了呢?
那么那么多想问的话,但是真的见到了柳安,她一句话都问不出口,区区一句“好久不见”之后,所有的话,便尽皆堵在了嗓子眼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了。
柳安也同样说不出话来。他只是上前两步,将上官绣抱进了怀里。
“这么多年,你受苦了,阿绣……”
他心下有万千言语,最后说出口的,也不过这样一句话。
即使他并不知道上官绣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即使他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实则孔洞又单薄。但最后说出口的,也不过这样三言两语罢了。那些深邃又沉重的情绪,都被他埋在了心底,苦痛交错,却半个字也不同他人说道。
寒霜顺着上官绣的脚步走过来,看到的,就是他们相拥在一起的场景。她后退两步,没有去打扰他们。
——之前在柳安处,她就已经知道了柳安和自己外祖虽面上不和,实则关系深厚的事,对柳安和自己母亲有这样好的情谊,也并不算见怪。所幸京兆府尹里面的人早先就被打发走了,后来旁的人见上官绣也是要同寒霜多说几句话的样子,也识趣的走了,是以院中并没有什么外人,倒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却不想,她刚这样想到,那边垂花门外人影一闪,寒凌竟进来了。见到这个场景,也是一愣。
寒霜赶紧招了招手,让她进来。
但等寒凌近了前,寒霜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今日春风攀扯出曲明玉,寒凌不可能不知道,再加上后来上官绣的出现,也让整个儿的事件都开始变得更复杂。她和寒凌,也从最开始的关系不错,逐渐到后来的疏于问候,以至于到了现在,见面竟有了几分尴尬。
寒凌看了看院中相拥的上官绣和柳安,又看了看寒霜,最后,也只说了一句:
“大姐姐,好久不见。”
寒霜看了看她,道:“好久不见。”
因为上官绣的意外出现,原本依靠母女名义而占据“理”之一方的曲明玉,很快就失了凭借。她从前和寒昧的事又被重新挖了出来:早有苟且,行为不端,在上官绣“死后”仅仅三天就要入主寒家,每一条罪状都足够让人戳着脊梁骨骂。
锦绣的贵人圈子里很快就传遍了这一次的风声,虽然没有传到民间去,但曲明玉的面子里子是真的丢完了。尤其是,上官绣回来了。她这个“寒夫人”,现今也真的是称不上“名正言顺”四个字了。
而也同样因为攀扯出了曲明玉,寒霜的立场反而变得无辜且被动。先前一个劲儿说她不好的伍其等人,现下看着曲明玉自身难保,也纷纷改了口,一再地说是自己弄错了,断然不是寒霜的不好。加之曦城督学府中的儒学先生、法学先生等人的联名上书,寒霜的科场舞弊嫌疑很快就被洗刷干净。
寒霜在第二日的大理寺堂审中被当场无罪释放,伍其等人一直说自己是误会了寒霜,恳请寒霜原谅,背后的人乃是寒莫生等人,自己也是没法子。他们一个个向着寒霜通通跪了下来,磕头磕得“咚咚”响。
何项看向了寒霜,“寒霜,你以为如何?”
——要是寒霜自己都不计较,那这些人的罪名,免了也无伤大雅。
寒霜拱手道:“大人,此事虽已真相大白,但伍其等人因流言而随意篡改事实,将污水泼到他人身上的罪过却不能饶恕。陛下重恩,允许百姓直接鸣冤敲鼓,对朝臣进行监督,本意自然是好的,也是希望百姓们可以有直接上达天听的法子。但若是百姓里出了伍其这样的人,却是扰乱了锦绣正常的办公,于国于家而言,不仅无利,更是有害。是故,霜恳请大人严惩。”
何项捻着长长的胡须,听完了寒霜这段长长的话。朝廷的仁慈不应该作为百姓放肆的理由,在这一点上,即使是一心为了百姓的何项,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
于是,他最终落下了惊堂木。
“秀才伍其等人,诬告朝廷命官,假造证据,其心可诛。故此特为严惩,以示百姓朝臣,不可尽言不实之事,不可尽言不实之语。今将伍其发配东洲,非诏补得回也。其所言背后主要实施人寒莫生等,今亦查明确有其事,因其身上尚有功名在身,故下狱半年,以示警戒。”
他的惊堂木“啪”地一声落在了桌面上,“执行!”
周围的衙役棍棒敲落地,齐声喊了一句:
“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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