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琉莹步履蹒跚地回到红楼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夜幕降临之后,山上的凉意透人心脾,她却发现此时所有的姑娘们都被集合在院子里,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紫衫和紫衣二位侍者则站在最前处,似乎在给众人训话。
“你怎么才回来?”
紫衫见了江琉莹立刻板起了脸,她的语气里尽是不满,与从前的隐忍很不一样。
江琉莹知道,许是因为白非夜对自己不满的缘故。
紫衣也如紫衫一般沉着脸,与所有人宣布,朗声道:“自今日起,江琉莹不再是朱雀堂堂主,此处暂由我二人接管。”
“是。”众人颔首。
因重冥教中等级制度森严,但凡上位者一个眼神,便能教江琉莹噤若寒蝉,她便会如乌龟一般缩进壳里,任人敲打辱骂,也绝不还口。
她立即条件反射似地跪倒在地,与众位姑娘一起行大礼。那一副听话乖顺的模样,也确实能让人觉得消气,等过了上位之人气愤的点,她便能重获恩宠。
这是她在重冥教几年间学到的本事,也是在这里生存的不二法则。
但这落在旁人眼里,她就成了趋炎附势的奸佞小人。位高时仗着恩宠,对下苛刻。从云端跌落之后,又夹着尾巴做人,可算是小人的不二典范,故而惹人生厌。
她们从未想过,一个人如果能有选择,过去怕也是不会坏到人人喊打的地步。而如果江琉莹真的坏透透了,如今,她也不会让她们有践踏自己的机会。
说白了,江琉莹终是坏得不够彻底。
她的心里还有自己所坚持的不能触碰的底线。
“教主说了,江琉莹与罪人罗玉桓勾结,本应处死,但念她有心悔过,故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紫衫看着江琉莹,道:“自今日起,江琉莹罚入浣衣房,为众位姑娘洗衣,任何人不得助她!”
“教主圣明——”众女子齐声高呼,但她们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听过白非夜与江琉莹对话的人都知道,白非夜对江琉莹很是器重,就算他此时对她不满,也难保过几日不会改变主意。
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她们并没有为难江琉莹,她们都在观望,观望紫衫和紫衣的命令究竟可不可信,江琉莹究竟能不能动?
江琉莹老老实实在浣衣房洗衣,一洗就是七日。
过去浣衣院里有三名洗衣嬷嬷,两名浣衣小童,嬷嬷负责洗衣,小童负责晾衣和叠衣,整个红楼里六十多人的衣物由五人统筹洗来也不容易。而这七日里,就连众位姑娘的侍婢的衣服也都是由江琉莹独自亲手浣洗。
嬷嬷和小童得了命令,便只坐在院子里聊天嗑瓜子,一开始还偶尔帮忙搭把手,等时日久了就乐得清闲,再也不管江琉莹了。
她每天一睁开眼,就有上百件衣服等着她。
她要将它们都抱去井边,一件一件的捣净,然后再晾晒在后院之中。
她每日里至多只能睡三个时辰,忙起来的时候就连晚饭也吃不上。
这样的日子于江琉莹而言却也还算受得住,毕竟只是体力活,若真能简简单单的洗一辈子衣服,倒也不算什么难事,总归比在前院里做一个供千人枕万人骑的破落流莺来得好,这也比在地牢里拿着刑具一日日的鞭挞教众来得容易。
她到底不愿见血腥,也不愿欺辱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红楼中人。
可就算江琉莹不负天下人,也自有天下人来负她。
一日,她在清洗紫杉的衣物时,发现衣服的袖子破了一个口,破口处分明是被剪子的,并不是正常的磨损。
她知道自己将大难临头,立刻将破口处缝补整齐,第三日才由小童送回紫杉的院子。
可当晚,紫杉还是兴师动众的来了浣衣院。
她带着一大票人,将破了袖子的衣服砸到江琉莹的脸上,怒骂道:“那么多人的衣服都不破,偏偏将我的洗坏了,你是故意的吧?”
“属下不是故意的,请堂主责罚……”江琉莹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她的颤抖一半是装的,一半是因为这些天太累了,双膝跪在地上太久,实在是有些撑不住。
她知道,紫杉此番前来,定然不会让自己好过,那只袖子接连被剪了两次,一定是她故意陷害。那么自己否认也没有用,便索性承认了,或许紫杉尚且还能看在自己是个扶不起的小虾米的份上放了自己……
但紫杉显然已经气极,她一脚踹在江琉莹的肩上,只听“咯”地一声,江琉莹的肩膀便脱了臼。
“给我将这个刁婢掌嘴二十!再将她关进柴房面壁思过!”紫杉对着三位嬷嬷和小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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