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累极了。
江琉莹昏昏沉沉间又睡了过去,直到听见外头传来巳时的更声,才立即清醒过来。
堂会在今晚的戌时,酉时便要上玉竹峰准备,加之冬日天黑得早,申时一刻出发想来才不至于耽搁。
江琉莹起床洗漱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她从箱子最底下拿出一件夜行衣,仔细将它穿在里头,又在衣外穿了平时所穿的紫衫袍,确认不会被人发现之后才转过身,却发现白芷不知何时便站在门口,正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你……”
“不要问为什么,我的习惯罢了。”琉莹淡道。
“想不到你这样怕冷……”白芷愣愣的点了点头,自说自话道:“不过你是病人,大病初愈,多穿点也应该。”
“……”这下轮到江琉莹愕然,她失笑,真不知眼前的人是真傻还是装傻,怎的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走吧,我们该出发了。”她催促他。
“我就这样去,没问题吧?”白芷张开双臂,在江琉莹面前转了个圈。雪白的衣衫随着他的身姿轻盈的荡起,又翩然落了下来,和着他乌黑的秀发,飘逸又灵秀。
一切都很完美。
江琉莹点了点头:“你会艳绝群芳的。”
“那为何不见你露出些许开心?”
“艳绝群芳你很开心么?”
“当然了,我努力这些天不就为了这个么?”
“……”江琉莹无言以对,只好点了点头。
没错,他应该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什么,一对上白芷的眸子,就无法想象他被人当作玩物,欺压在身下的模样,何况他还是个男人,被发现之后会如何?虽然古来断袖之癖在世上屡见不鲜,重冥教中自然也不会有多人抗拒,但是……如果上位之人觉得不妥,会不会将他拖出去喂狗?
江琉莹越来越觉得,白芷只应坐在亭台楼阁之上,或弹琴或读书,或舞刀弄剑,或学唱花旦,做尽一切风流才子该做的模样,他只担得起那样干净的生活。
要他上玉竹峰……着实是可惜了。
江琉莹思忖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淡道:“走吧。”
“好。”
二人走出房间,穿过院子,吸引了一众女子惊艳的目光。
“白姑娘,今日你可真美呀。”
“啧啧啧,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我,我叫晓月!”
口哨声打趣声不绝于耳,江琉莹当作没听到,白芷却十分享受,纷纷施以回礼,面上堆着的微笑透人心脾,教人心猿意马。
“你在这等我,我去找担架来。”
“要担架做什么?”
“上山。”
“我们走着去不就好了?”
“这是规矩,我不想坏了规矩。”
“哦。”白芷点了点头,安静的等江琉莹回来。不消片刻,她就带着念寒一齐归来,她的肩上,多了一副可供一人乘坐的架辇,看上去不算豪华,却也十分精简得宜。
江琉莹不甚习惯的唤道:“请白姑娘上轿。”
“好。”
江琉莹将白芷扶上架辇,与念寒一前一后抬着白芷向山上走去。玉竹峰地势极险,山石殷红如血。上山的道路颇为陡峭,左手边便是万丈悬崖,悬崖下是一片长滩,水流湍急。向上看去,云山雾绕中,依稀可见头顶上方有数点星火,承冥殿便在那里。
走到半山腰时,白芷从怀中拿出一幅面纱,仔细的将脸藏了起来。
江琉莹疑惑:“你为何现在就戴上了?”
“你不是说,好奇心最重要么?若被人提前窥见了,便无趣了。”
“真是孺子可教。”江琉莹不置可否,由得他去,自己现在可没有心情细想这些细节,越接近山顶,她的心便越忐忑。
十年来,江琉莹上山顶的次数屈指可数,对那里她心中有着莫名的惧意。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什么让你如此害怕?”
江琉莹抬头,便对上白芷的一双美目。他侧着身子,含笑的看着自己,眉目中还依稀透着几分关心和不解。
真是双不谙世事的双瞳,漂亮得让人惊叹。
江琉莹有一瞬间的失神,她轻咳了一声,道:“我没有害怕。”
“你分明就是害怕,你额头都在冒冷汗了。”白芷再次强调,似乎不问出个结果不会罢休。
江琉莹苦笑了一下:“我来重冥教十年了,只上去过崖顶两次。”
“只有两次?”白芷惊呼。
“很奇怪么?我本不是身份尊贵之人。如他们所说,我在罗堂主那或许还说得上话,可到底,我只是在帮他训导姑娘罢了,身份之卑微,何苦去那上头受罪。”
“有人欺负你?”
“没有。”
“那你受什么罪?”
“……”
江琉莹没有回答,她不想去回想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对她来说,是恶梦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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