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袖上被染了雪莲的香气。
楚蘅从荷包里掏出一粒防止晕车的药丸子出来,碾碎了,洒在自己的袖子之上。
中草药的味道很是浓郁,往袖子上一洒,当下便盖过了那雪莲的香气。
老爷子赞赏的瞥了楚蘅一眼。
这徒儿,还真是够机灵的。
至于周林,只当楚蘅是坐了一路的马车,晕车了,这才往身上洒了药粉,半分都未怀疑楚蘅的意图。
料理妥当,三人在一名领路护卫的陪同之下,到了药园大门口。
“三日后,请三位准时到皇家药园参加百医争鸣大赛决赛。”
临走时,那领路的护卫好心提醒了三人一句。
楚蘅驻足,朝那名护卫莞尔一笑:“多谢官爷提醒,三日后,我们定准时参加比赛。”
小福子,墨春,墨夏,雨香雨曼,珍珠碧云在外面等了许久,可算见着三人安然无恙的走出来。
确定楚蘅没有少胳膊少腿,小福子心头一松。
“楚姑娘,老爷子,周林兄弟,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
小福子急忙迎上去询问,生怕再像复赛之时,那做备案登记的主簿做了手脚,在簿子上面将为民医馆的名字抹去。
楚蘅走向小福子,语速颇快的回答:“没事,这次很顺利,咱们走吧。”
小福子脑袋一偏,瞄向楚蘅:“楚姑娘,小的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楚蘅可不就是做贼心虚吗。
“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楚蘅颇为尴尬,瞪了小福子一眼,正准备拾阶而下,忽然一道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站住。”
楚蘅刚迈开的脚步,顿时僵在了台阶之上,转过身,见一名身着湖青色素衣的男子,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之下,正快步走来。
男子二十来岁的光景,眉清目秀。
“欧阳太医。”
青衣男子刚步入大门处,守护大门的一群护卫齐齐向他行礼,一个个都是毕恭毕敬的。
楚蘅定睛将那青衣男子看着,想从前世的记忆中,将这个人找出来,努力了半天,却未搜集到丝毫有关这名男子的信息。
“欧阳太医,寒潭雪莲失窃的时候,这三位正在药园之中,除了这三位,药园之中并无外人。”
欧阳凡听了护卫的话,眉梢一挑,目光扫向楚蘅,老爷子跟周林,最后眼神直直的将楚蘅看着。
楚蘅一脸镇定,与他平视。
两人对视少顷,欧阳凡先开的口:“这位姑娘请留步,在下有几句话要问一问姑娘?”
他说话的语气客客气气的,举止斯文,倒是叫楚蘅生不出一丝厌恶来。
楚蘅朝他将头一点:“有什么话,欧阳太医请问便是,民女若是知道,一定告知欧阳太医。”
欧阳凡走到她的面前,立马嗅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道。
他看楚蘅的目光立马变得审视起来:“为何姑娘身上会有如此浓烈的药草味道?”
楚蘅心脏一缩,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小太医眼睛竟然这般毒辣,一下子便留意起了她身上的草药味道。
好在,那止晕药的气味浓郁,能够很好的盖住雪莲的清香。
欧阳凡问楚蘅的话,小翊儿待在檀木珠里,听得一清二楚。
糟糕,早知道,那几朵漂亮白花这么重要,他就不采了,会不会连累母后?怎么办,怎么办?
小家伙急得在檀木珠的空间里飘来飘去,生怕自己连累了母后。
“母后,要是被发现了,你就将儿子推出来吧,反正儿子是鬼魂,这些人不懂道法,不能将儿子怎样。”
耳边响起小翊儿自责的话语,楚蘅急忙传心声回答:“翊儿,你要相信母后,这点小事,如何能难得住母后。”
反正小翊儿已经将那几朵雪莲收进了檀木珠里,就算眼前这位欧阳太医的鼻子比狗还灵敏,嗅到了一丝雪莲的芬芳,找不到赃物,也拿她没有办法。
“回欧阳太医的话,民女容易晕车,所以在身上洒了一些止晕药。”
楚蘅回答时,面不改色。
那止晕药的气味虽然将雪莲的清香掩盖得极好,但是欧阳凡终年与各种药材打交道,对各种药材的气味都十分的敏感,所以他还是在楚蘅的身上嗅到了那么一丝丝似有若无的清香。
“这止晕药口服的效果更好,既然姑娘那般容易晕车,为何不口服,却将这止晕药碾碎,洒在衣服之上?难道姑娘这么做,是在掩盖什么气味?”
他这话一落,立马有十几名护卫拥上前来,手持兵器,将楚蘅一行人困住。
见此,墨春,墨夏,小福子,雨曼皆手摸向自己的兵器。
楚蘅急忙制止:“欧阳太医不过问了我几句话,你们几个,不必如此紧张。”
都这个时候了,她说话的语气依旧那么风轻云淡。
墨春,墨夏,小福子,雨曼见她似乎是胸有成竹,这才放开了自己的武器,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老爷子则是好整以暇,面带笑容,对自己的乖徒儿充满了信心,在场的,唯独珍珠跟万林紧张得不行,碧云也挺紧张的,要是楚蘅出了事,谁按时给他极乐散的解药,谁给她恢复容貌。
她这副惊雷不动的模样,倒是叫欧阳凡高看。
欧阳凡挥了挥手,吩咐围攻楚蘅等人的护卫都退下。
等那些护卫都退下去了,他扫了一眼楚蘅,老爷子跟周林:“三位,今日这皇家药园丢失了几支极为名贵的药材,为了三位能够顺利离开这皇家药园,还请三位配合检查。”
原来,这皇家药园的人将他们当成偷药贼了。
小福子,墨春,墨夏,雨曼,珍珠等无意不恼怒。
“你们看守不利,导致药材丢失,就怀疑是我们做的,凭什么?”
小福子异常恼怒的挑了那欧阳凡一眼。
若是让九爷知道,楚姑娘被人这般羞辱,定是要雷霆震怒的。
珍珠生怕皇家药园的人为难于楚蘅,赶紧帮着楚蘅说话:“这位官爷,我家小姐是好人,绝对不会做偷盗药材这种事情。”
尽管,她与楚蘅相识不过片刻,但是她对楚蘅的人品信任无疑。
楚蘅心头欣慰,含笑瞥了珍珠一眼。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难得这丫头这般信任她。
“小福子,珍珠,你们不必紧张,我跟师傅,周林兄弟,一没偷,二没抢,不怕这位欧阳太医搜查。”
周林不知道,是小翊儿采摘了那几朵寒潭雪莲,昂首挺胸的站着,一副坦荡荡的模样:“蘅儿姐说得没错。”
老爷子却知道,是自己的乖徒孙做的好事,生怕事情败露,急忙传音入密问楚蘅:“乖徒儿,那几朵寒潭雪莲都藏好了吗?”
楚蘅没法传音入密回答,目光瞟向老爷子,对着老爷子将眼睛眨了眨。
老爷子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一笑。
“既然欧阳太医要检查,那便检查吧。”老爷子从楚蘅身收回目光,往前迈了两步,站在欧阳凡的面前:“先搜老头子我。”
欧阳凡审视了老爷子一眼,朝一名护卫,将手一招,那护卫立马上前,动手在老爷子身上搜寻了一番。
搜了半天,只在老爷子身上找到一些药丸子跟一葫芦酒及几块碎银。
无奈,那护卫只好如实禀报欧阳凡:“禀报欧阳大夫,没有发现那几朵寒潭雪莲。”
老爷子抖了抖袖子,扬眉瞅着欧阳凡,表情甚是得意:“老头子我是清白的,现在,欧阳太医可相信了吧。”
“多谢老先生配合。”
欧阳凡朝老爷子作揖道歉,继而将目光移到了周林那边。
周林很自觉的迈步上前去,让那些护卫检查。
他的身上,除了一本老爷子给的医书外,便是他娘田寡妇给他绣的一只荷包。
搜查的护卫将医书与荷包还给他,向欧阳凡禀报:“欧阳太医,这位小兄弟身上也未发现寒潭雪莲的踪迹。”
欧阳凡确信,自己的鼻子绝对不会闻错味道,方才,他千真万确是闻到了雪莲特有的清香。
“我知道,该我了。”
欧阳凡的目光刚瞟过来,楚蘅便主动抬步走上台阶,站在欧阳凡的三步之外,神色未慌的与欧阳凡对视。
她如此不急不慌,叫欧阳凡有些摸不到她的心思。
欧阳凡眯着眸子,用审视的目光盯了她许久,方才吩咐道:“来人,带这位姑娘下去,再安排一名丫鬟,为这位姑娘搜身。”
楚蘅让其他人等着,自己跟着一名护卫重新折回皇家药园之中。
两刻钟之后,才见她与一名粉衣丫鬟,自皇家药园里走出来。
那粉衣丫鬟微低着头,走到欧阳凡的面前,低声禀报:“公子,奴婢搜遍了那位姑娘的身子,未曾发现寒潭雪莲。”
欧阳凡感到有些意外。
方才,他分明在这女子身上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清香,为何会没有……
但是香儿是他的婢女,对他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说半个字的谎言。
“欧阳太医,请问我等现在可否离开这皇家药园了?”
楚蘅的话音传来,欧阳凡这才收回了心神,道:“既然寒潭雪莲的失窃与诸位无关,诸位离开便是。”
“这还差不多。”
小福子朝欧阳凡冷哼一声后,去追楚蘅的脚步。
离开皇家药园,楚蘅便要求回同庆客栈。
小翊儿采摘的那几朵寒潭雪莲还在檀木珠中,必须得尽快取出来,炼成药丸子保存,否则就浪费了如此珍贵的药材。
一行人回到同庆客栈的时候,见墨十三已经在同庆客栈一楼大厅里等候了。
楚蘅朝他走去,到他身边时,低声问:“十三,银票都要回来了吗?”
“十三爷我出马,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泼皮无赖,楚姑娘,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墨十三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伸手递向楚蘅:“一千两,不少半个铜子儿。”
楚蘅接过银票,嘴角往上扬起。
既拿到珍珠的卖身契,又没花一文钱,这笔买卖,还真是划算呢。
珍珠眉头拧成一团,看着墨十三,表情欲言又止的。
楚蘅知道她想问什么,便道:“珍珠,你想问什么,便问十三吧?”
珍珠这才鼓起勇气,闻到:“十三爷,我父亲他……他没事吧?”
墨十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将珍珠看着,微微一叹道:“这天底下,怎会有你这么傻的丫头。”
见珍珠眼眶都红了,他才将实情说出来:“放心吧,我只将银票要了回来,并未伤你那禽兽父亲一分一毫。”
珍珠这才收起了眼泪。
楚蘅到柜台前,给她定了一间上房,然后将那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塞给她。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珍珠不明白,楚蘅为何忽然给她这么多银子。
楚蘅一边拉着她往二楼上走去,一边回答:“这笔钱,是你卖身的银子,不交给你,交给谁。”
珍珠拿着那一千两银子的银票,犹如抱的是一只烫手的山芋。
“小姐,奴婢无才无貌,值不了这么多银子。”
“谁说的。”楚蘅回头看了她一眼,将她的话打断:“珍珠,不要如此看轻自己,只有你自己重视你自己,别人才会重视你,知道吗。”
楚蘅此刻说的话,珍珠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在她的心里,小姐说的都是对的,于是便朝楚蘅点了头:“奴婢知道了。”
见珍珠似懂非懂的点头,楚蘅笑了。
有些话,这丫头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她有的是时间教这丫头。
“这一千两银子是你该得的,你收好了,你要记住,有了本钱,你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珍珠这才将那一千两银子的银票收了起来。
瞧她一脸憔悴,楚蘅将她送到客房门口,温声道:“我暂时不需要你伺候,你回房歇息吧。”
说话间,楚蘅伸手将客房的门推开,客房内的一应家具映入了珍珠眼中。
客房内的一应用具都是最好的。
这样的房间,根本就不是一个下人能住的。
“小姐,这……这是奴婢的房间?”珍珠还以为,楚蘅开错了房门。
瞧她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楚蘅含笑,略将头点了一下:“这确实是我给你定的房间,你精神有些不好,赶紧躺床上去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再给你把把脉,开几副药调理身子的药。”
顿时,两行眼泪顺着珍珠的脸颊流淌下来。
“小姐,你与奴婢不过萍水相逢,你为何对奴婢这般好。”
楚蘅嘴唇往上一弯,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这或许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这确实是她上辈子欠珍珠的债。
前世,珍珠本是卫氏手底下的人,她初初回到相府时,卫氏安排了珍珠去监视她,若是珍珠狠辣一些,听从卫氏的吩咐,将她的一举一动传递到湘苑那边,或许后来,珍珠就不必随她嫁去齐王府,更不会为了她跟小翊儿与楚惠作对,最后凄凄惨惨的死在浣衣局。
推了珍珠进客房去休息之后,楚蘅便去了老爷子所住的客房。
老爷子料定她会前来,正一边捧着茶杯喝茶,一边等着她。
楚蘅迈步进了老爷子的房间,转身就将房门紧闭。
“师傅,我有一样东西要给您看。”
老爷子知道她要拿什么东西出来,搁下手里的茶杯,将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屏障矗立在了房门前,将外界与这间客房阻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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